第 72 章
夏日天亮得快,卯时不到,街面上人已经多了起来。
只是大多是出来谋生的贩夫走卒,像他们这样驾车浩浩荡荡去聚赌的还真不多。
宋辰安先上车,云笙跟在他后面,刚坐定,彭鹤便钻了进来。
宋辰安皱眉,“你自己不是有马车?”
空间狭小,这个聒噪的进来了,难免挤占他的地方。
他不悦地往一旁挪了挪。
云笙也挪了挪,与宋辰安正好坐在一条对线上,她看起来却很高兴。
宋辰安这人看着温润如玉,实际却冷清。两人同乘,若一路无话,岂不尴尬!
她巴不得师父能跟着一起。
彭鹤像是看穿她的小心思,拍了拍徒儿的肩膀,一笑,转过脸对着宋辰安肚子鼓得气壮,“你当我愿意来,还不是怕你们主仆再欺负我这乖徒儿。”
转脸的速度比台上唱戏得还快。
宋辰安难得有些讪讪,转眼看向窗外。
彭鹤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半辈子都为了岛里了,年轻时也没成个家,一日不曾为自己活,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日后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护着谁便护着谁,我还等着这丫头给我养老送终呢!不然我跟着你去这见鬼的五更半做什么?”
云笙听得眼睛发酸,“师父,这楼里怎么会有牵机的解药?”
连休门岛的那些老人,手上也没有能彻底根除的药方,所谓解药,都不过暂时压制而已。
彭鹤哼了一声:“这些上九流、下九流的东西们,既是猫也是鼠。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人。虽然平日里上不得台面,但见针就插,见缝就钻,指不定在哪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就能得到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忽然话题一转,“乖徒儿,你去那里为什么?”
“我.....”云笙顿了顿。
他问这话时,眼睛发亮,像是揶揄,又似只是平常一问。
云笙不免噎了一下,看眼宋辰安,见青色晨光中,男人脸庞似玉,轻勾了下唇,恬静的眉眼沐在缕缕的晨光中,过分的镇定自若,让她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无所遁形之态。
心头窜上一股无名火,她不信这人不知道木材行的现状,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则心中不知道怎么嘲笑自己呢!
云笙掐了掐指尖心口突然狂跳了两下。
似赌气般,她扬起了头,转过身来道:“罗掌柜一直闹着要去长见识,徒儿是陪他来的。”
车窗外,骑马同行的罗成贵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就听到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一旁十六七岁的少年提缰,目光冰冷宛如铁铸般,“当真无用。”
罗成贵侧过脸,斥他道:“胡说八道什么!”
“嘁!”少年扬鞭,狂妄道,“这些生意与其交由她,还不若交由我来打理,别的不敢说,至少能保证每月盈利比往日增出三成来,岛主若非这般岁数,我倒真当他是老糊涂了,竟想将岛中经济命脉把在一个丫头片子手中。”
“铨儿,越说越没谱儿,”吴弼策马上前几步,脸色青白相接,斥他道:“你是什么身份,如何能与小姐相提并论?”
少年猛然勒停了骏马,马腿高高扬起,惊起一阵烟尘。
吴弼的脸在听到这句时几乎是瞬间便阴冷起来,唇角勾到一种令人发骇的程度,冷道:“我是什么身份?义父说我是什么身份。我父乃益州都转运使,从三品衔。掌一州赋税,监一方百官,我的身份如何比不上她,又哪里不配得到岛里重用了?”
吴弼怒气填胸,勒马注视着他道:“主是主,仆便是仆。莫忘了自己身份。”
祝铨见他目光中失望至极,忍不住笑了起来,“前朝、旧朝,谁是主,又何人才是仆?若非我双亲遭人陷害,为本朝所害,那便我才是主,她是仆。”
这祝铨乃吴弼养子,亲手养大,亲手教习明理,没有人比他更想让这孩子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可正是因为自小看他到大,是也深知,这孩子性子执拗又偏激,不是区区几句话便能扭转性子的。
他如今只希望他平安、低调,不给他惹事便好。
“铨儿,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觊觎,过多的关注和嫉妒,只会让你面目全非。”
他记得那年他方从海上回岛,船还没泊靠,便先看到了等在海岸边的祝铨。彼时他才十岁光景,赤着脚,在隆冬的严寒中几乎站立不住。
他向他求命,说自己父母遭奸人所害,即将要被处斩,问他能不能助他劫下发场,救他双亲。
可那日他终究是没能赶到。
他这些年一直在弥补,愧疚自己没能尽到当大哥的责任,为了这份愧疚,他忍了这小儿六七年。
可却也没能真正走近这孩子心里。,岛里事务太多,他无暇他顾,自然也没多认真教过他几日。待他大了,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