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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威北大将军执意要带他回京,依她微末力量,如何阻拦?
等身份之别成为事实,她一介黔首之女,仅仅小令之家,又当何去何从?她自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她屈从,绝无可能。
“阿元哥哥?”
“好。”陈元应下,“再等一二日,等——”他向梁呈章讨要一个承诺。
陈元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梦魇一般排斥过往,不愿与上京那个痛苦之地消解分毫,甚也恨不得,早早便插翅而出,与梁呈章划明界限,无牵无扯。可如今——
他低头了。
为救蕙娘,他屈膝而跪。
为遏制顾家及顾彦安的不择手段,不至搅扰蕙娘,他仍要去讨一个承诺。
被自己百般恨却的身世,恨却的…那生而有之附带的权势,今,他受着。
无可奈何也好,厚颜无耻也罢,都不能改变他受着这份出身所带来的一切之事实。
从没有哪一刻,陈元这般痛恨自己无用。
但倘若有用,既是如顾彦安般凭使家族附带的权势,去算计钻营……这于陈元所历经过的过往而言,太过苍白。
那所谓之有用,早在菡萏园时、他母亲亡故时、舅舅从他生命中消失时,便被命运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到了他心上,劈出了一道不可逾跨之天堑。
“蕙娘。或许我终其一生都买不起这般宅邸,也无法让你富贵安闲,使家中仆婢成堆……但我会竭尽所能,使你富足无忧,你愿意跟我…过那般吃苦……”
“傻子。”徐蕙轻堵他嘴。
她若贪慕虚荣,只爱富贵荣华,又岂会拒了顾彦安。在得知他身世后,心境惴惴难平?
是以,在当夜,梁呈章从城郊大营回来,甫将用着晚膳时,陈元不请自去,终是站在了梁呈章面前。
梁呈章略感意外,转念一思,又觉情理之中。他于临风府只是暂时的修养小住,不可能永远住下去。等班师回京,过上一段时日,他仍要回平临关镇守。他身上压着总领北疆诸州军事的大担,不容懈怠。
“用过了吗?”
回应梁呈章的,是一片默然。
“梁砚。”即使陈元只默默站着,半声不吭,他仍不恼,唤来梁砚,“着人取一副碗筷来。”
屋中空气略见沉闷,梁砚应声下去。
等下人取来碗筷,梁呈章看向陈元,“十载阴差阳错,便陪我用顿饭吧。你若愿意,也可边吃边谈。”
“王府规矩,不是食不语?”食不语三字,是他仅存、对他那位父王仅有的记忆。舅舅当年与他谈论的,什么不世之功、大退贼寇,他早忘了。他只记得——
母亲亡故后,在舅舅穿针引线下,他那位父王终于踏足菡萏园,陪他过了个…唯有的一回生辰。
饭桌上,舅舅为逗他开心,大谈着外面趣事和时新玩意儿,那时,小小如他也确被舅舅所言吸引着。正当附和,决定出一次菡萏园,要舅舅带他将所有趣事玩意儿,全玩耍一遍时……
“食不语。”
此三字一出,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叫他再不愿袒露心迹。而当时,他那位父王面容凝肃,似在思量什么。整顿饭,寂寂无声,一句‘食不语’,连舅舅都只能朝他挤眉弄眼,不敢违逆,他么,自也封闭了心。
“这里不是王府,”梁呈章淡笑了笑,放下筷子,“不在王府,我这也没那规矩。”行军作战、遇上军情紧急时,半夜躺下都得爬起来,何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坐。”
梁呈章尽可能的显得从容自然。
本是陈元不请自来,他当不会一直别别扭扭。便也上前,坦然坐下。
“饭菜简约,不知有未有你爱喜吃的?”
桌上三荤两素并一个汤。这般菜色,配比梁呈章身份,莫说简约,可谓是简至了极点。
“无妨。”
他并不挑食。最艰难时,一日三餐连三顿馒头他都舍不得,菜色于他,已很好了。
梁呈章微顿,取碗替他盛汤。
“明日我便离开。带着陈伯和蕙娘一道。”蕙娘已把徐顾两家婚约之事的始末,告诉了他。
原来,他听懂了那句‘救她’,不单单指救回蕙娘一命。沉默中,已替他做了许多。
梁呈章为他盛了半碗汤,放下碗,“我想。若知你尚在人世,父王他……该很想见见你。”当年之事,一言难尽。
“无此必要。”离开菡萏园时,他父王便同母亲、舅舅一般,从他生命中消亡了。
“我亦很想——”
“我的出生,原就是错。”
“……今已至此,毋须错上加错。”仍当他早亡人世吧。陈元没动梁呈章盛的汤,握起竹筷,只夹过一块桂花蜜藕。
那块蜜藕似乎一刹触及了梁呈章心底,使他没了用膳心思。放下筷子,他道:“当年,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