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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进内一声通禀,片刻功夫府衙侧门便见好些个年轻样貌丫头鱼贯而出,兰香当先领头。
兰香眉目含笑,走过去先对陪同徐蕙而来的当家少夫人见过礼,而后虚虚扶着徐蕙,见徐蕙并不学那些城中贵妇小姐,喜爱让丫头搭手,添显贵气威仪,便也不执意做派只乖巧跟在徐蕙身侧。
徐家有少夫人陪同,府衙一头当不会失礼于人,平白叫他人挑话。侧门前,顾府尊夫人笑意吟吟,亲自领着府上千金候等着。
“蕙娘……”顾晚晚上前迎着徐蕙,仔仔细细将人上下打量。她在前些日听闻徐蕙无故失踪时,足足担心得几日吃不下、睡不好,眼下见徐蕙安安稳稳,似头发丝儿都未曾少一根,一如从前端方瑰丽,才放下心来。
顾晚晚牵住徐蕙手,“可是叫我牵肠挂肚,害我瞎想了万种可能,还以为你……”
徐蕙抿唇微微一笑,“我没事。”府衙虽是以她跟顾晚晚金兰交之名义,接她进府小住的,但撇开意图不提,顾晚晚确是她货真价实的金兰姐妹。在对待顾晚晚之事上,徐蕙向来恩怨分明,绝不会倾泻半丝对顾彦安的厌色在阿晚身上。
她借着顾晚晚遮拦,轻轻话了几句女儿家见面的客套话,微微侧转身子,眸光却好似破箭穿云、划破了周遭虚空,直直落向了台阶之下的陈元。
陈元那份未来得及敛藏,含着痛苦、不甘、悔恨、疼惜的眸色,一点没有折扣,全被徐蕙目睹了个全然。
顾晚晚发觉徐蕙的手颤抖了一下。
徐蕙猛然转眸,对顾晚晚勉强展出一个笑。跟着顾晚晚向顾府尊夫人福身致礼,便与众人一道迈进了府衙侧门,再未回头。
“蕙娘,你哪里不舒服?”顾晚晚见徐蕙面色白得厉害,手心冷汗津津,低声询问。
徐蕙朝行在前头的顾府尊夫人和她那位‘好嫂嫂’掠一眼,轻声:“没事。”
顾晚晚细眉微蹙。
徐蕙知道她不信,也没多解释,“真没事,过会子就好了。”等再过会子,她一颗心或许就不那样痛了。
她阿元哥哥……
懂她。
也定然理解她。
一行步入后宅。被葱郁花木遮掩的廊檐子底下,顾彦安负手而立。
徐蕙与他隔空对视,停下步子。
“你去……”她对顾晚晚轻轻附耳。
顾晚晚看了阵子顾彦安,又慎重向徐蕙颔首,快步追上前头二人,亲昵挽住顾府尊夫人手腕,“母亲,我许久未同蕙娘说过贴心话了,左右离晚席还有点时辰,便劳累您招待着刘姐姐,我陪着蕙娘到后花园小坐片刻,说些我俩的悄悄话。”
顾府尊夫人刘氏与徐家少夫人刘氏同宗同源,真论起亲疏来,倒也算得沾亲带故。顾刘氏素来拿顾晚晚没法子,点了点她额头,“半分不晓礼节,瞧你这副没规没矩的样儿,今后去到别人家,该怎生是好!”今日前衙后宅发生了甚么大事,顾刘氏耳目通明;徐家蕙娘因何无故失踪,她亦心如明镜,只是全然半字儿不提。
徐刘氏眸中盛出廊檐下顾彦安的剪影,轻摇了摇团扇,以扇微掩口唇低低笑道:“姑母,您还能不知女儿家那点子悄悄话?便让晚晚和蕙娘去吧,正好我也陪您唠会家常。”
“让她俩好好说。”
徐刘氏话中有话。
一条幽静石道、一丛繁花绿荫,两人冷静相对,怒目而视。
顾晚晚打发着一众丫头守得远远的,她自己则是守在前方月洞门旁,信手摘花,百无聊奈候等着。在扯落过一朵花瓣儿后,只听石道那边响起了动静。
“放了陈伯。我如今就站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非心甘情愿。”
一声嘲笑,“顾大公子您说,我该如何心甘情愿?”
“蕙娘——”
“顾宴平你别逼人太甚!”
“若不然呢?”
……
顾晚晚听得那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未加思索,豁然走过去,她要护着些蕙娘。依了她旁观,她这位霸道倨傲惯了的大哥,今个着实欺人过甚了。
对外头她管不着,但今儿既借题发挥让二哥狠狠吃了通罪,巴巴的,竟又欺负起了蕙娘来,全然不顾蕙娘是她小姐妹。
顾晚晚走出几步,忽听那头又响起了话音。
“我放人。”
一道戏谑笑声,“逼人太甚?”
“的确,的确。”
“……你说,我要你那颗比石头还硬的心做什么?”
“只要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日日相见。就足够了,足够了。”
一连数声都是顾彦安自说自话,由一开始的戏谑,到末尾语气竟愈发喃喃、低沉……顾晚晚轻叹口气,听到此茬,她又觉出了几分她大哥的不容易。
蕙娘早便心有所属,偌大一座府城,心悦哪家姑娘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