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维艰
子名节何等重要怎能随意调侃,秦衍州正色维护道,“您别打趣我俩了,我们只是朋友。”
“噢,真是朋友啊,那对不住了二位客官您瞧我这嘴贱的,郎君莫气我给您赔个不是。”摊主讪笑道。
郁珩景似是心胸宽广,并不因为摊主坏他名声而恼怒,他浅笑道:“我无事,店家不必介怀。”
“得嘞,您慢用。”摊主笑呵呵往回走。
秦衍州单手支颐,看美人用餐只觉赏心悦目。郎君慢条斯理动筷,他齿间轻合有如三春幼鸟啄食,秀气优雅。
“吃好了?”见郁棠白停筷,秦衍州问道。
“好了。”郁棠白抬眸笑。
“那我们走吧,老板,结账。”
当着摊主的面,秦衍州快倒空了钱袋,才凑够一贯钱。行义安的钱袋子里尽是铜板,连半块碎银子都无,就像是纯粹拿出来充门面用的。因而付钱时的情景触目惊心,宛如因一碗面顷刻散尽家财。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废帝政权为了弥补财政赤字而向全国大量发行劣质铜币,导致崶京腹地流通的货币逐渐增多诱发通货膨胀。
寒门饿殍遍野,高门锣鼓喧嚣。
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打一场漂亮的经济仗将粮荒压下去。
秦衍州漫无目的走了许久,无声绕过一道又一道小巷,漠然经过一个又一个饥民,巷子之外还有巷子,饥民之后还有饥民,冷冷秋夜,无月无光,就像一条永远到不了的路。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废弃的矮庙前,荒老的海棠花树伫立,远远看去屋顶被砸了一个大口子,廊道空空荡荡,回响着风声。
“棠白。”秦衍州随意拨开旁边落红就废寺阶沿坐下,轻唤郁棠白道。
“我在。”郁棠白跪于秦衍州身前,乌绡般的半肩长发散落胸前。
秦衍州身子前倾,在郁棠白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自己的眼眸,清晰有序地吩咐道,“这段日子把我们手头上所有的闲置粮食暗中调到崶京,一定要快。底下所有钱庄提高利率,名下商铺按兵不动。”
“棠白明白。”他的声色利落坚定,紧绷身躯,似一把未出鞘的宝剑。
只待异日为她所执,斩尽世间不平诸事。
秦衍州的目光遥远,似是迢递千峰万仞,穿越了时光历史,拂过郁棠白,继而将眸定在了近处的人家灯火,大大小小,稀稀疏疏。
皎月未知处,萤伴腐草生。
灯辉摇曳处是一户人家,但那没有灯火的墙角,更有不计其数的流民冻死街头。
冷。
夜风瑟瑟,化作漫天的风刃,煞杀过路行人,锋利的、漠情的蚕食人的血肉。
秦衍州拈住飘至额前的一片残叶,又放归于满是凋零的海棠花的阶砌。
近冬了。
秦衍州背对郁棠白,仰天合眸。
“棠白,回宫。”
“好。”
郁棠白望着秦衍州寂寥的背影,心疼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