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兖州军战胜,须昌府中安排有宴饮,是为陆子卿接风洗尘而来,阿兄和昔默身着玄色官服一一落座。
须昌府衙露天席地的庆功宴上,案几被次序排列着,其上放着莹润青瓷碗,碗中盛有佳肴,歌台之上有歌姬在跳舞,腰扇翩翩,是不知名的舞步,腰肢柔软,舞步华美。
陆氏亲眷的位置被安排歌台在另一边,和子卿他们虽然不在一起,但能够看到他们那边的景象。
陆芸婉隔着重重人影,看见崔煦维持着举杯看向场内的姿势,身着官服头戴皮弁冕冠,肌肤有几分苍白,并不如当日初见那时的唇红齿白模样,被风雪侵扰唇间有几分苍白,他饮用了不少酒有几分微醺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幽暗深邃。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远,中间隔了太多人和事,感慨于他又是那般如提线木偶一般麻木的样子,所想的大概也是争权夺利一般的事情。
最近一直在奔波一切都很匆忙,自从相识以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倒好像过了半辈子一般,当日在长街之时的惊鸿一瞥像是一眼万年一般,那时候他着官服冷若寒霜。
而后在桥畔在梅林,他又是那样一副温暖如日光的样子,倒让人迷惑于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他,也许他自己也是纠结无奈着的吧。
已经宴过三巡,不想沉浸在这种欢愉的场景之中,丝竹管弦之声太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陆芸婉起身离席。
陆子卿的神情也很凝重,大家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不好拂了筹备宴席之人的好意,众人各怀鬼胎说的话也只是虚以尾蛇。
陆芸婉漫步于馆阁之外的连廊,有池塘已然凝固成冰。
隔着漫天大雪,陆芸婉在这片陌生的地方踱步,他乡非故乡啊,自从秋日离开颍川族人,到现在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境况越发凌乱不堪了。
忽而看见对岸的长廊之下,他伫立在重重寒风雪之外,脸上的神情似有几分……麻木。
相见好像总是隔着些什么,崔煦缓缓朝陆芸婉踱步而来,陆芸婉见他靠近,作势就要躲避。
他好像是向着她来的,根本无法躲避,腿脚刚刚迈出数步,他已经追逐着脚步靠近上来,在她身后不远处候立着,像是有话要同她说一般。
二人已经近在咫尺,陆芸婉背对着崔煦不愿意回头。
“二娘为何躲避,可是我是什么鬼魅不曾?”崔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仔细想来从来都是避如蛇蝎,终究在躲什么,连她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也许是她自己的内心吧,畏惧不敢触碰的那些东西都来源于她心底的最深处。
陆芸婉一时回身怔怔然看着他,他面目并不如鬼魅,反而眉目如画,眸中似乎有几分微醺的意思,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看的深了倒要沉沦进去。
看清楚了原来这便是她恐惧的一切。陆芸婉摇头回答,语气沉重,“府君容颜冠绝当世,并不似鬼魅。”
崔煦浅笑,夸赞道:“《诗经》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曾听陆小将军说起妹妹,眼中光彩熠熠,那时便觉得是佳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见躲避不过去,陆芸婉也只得留下来周全应对,方不显得她心中有心愧见不得光,朝崔煦行礼道:“见过崔府君。”
“连日感觉到和二娘之间有很深的隔阂,二娘到了连句话也不愿同我说的地步,百思不得其解,能否请二娘为我解答一二,才能做个明白鬼。”
这些时日他们之间连一句话也说不上,猜测他一直有话要对她说,许是因为前日在瑕丘陆府门前他将她抛下的那件事,可她已经释怀。
崔煦以为是这件事情使得他们之间生出隔阂,其实不然,使得隔阂生发的是他日日所面对的,一贯以来都在汲汲追求的那些权利与富贵,是陆芸婉不甚喜欢的,这使得他们之间生出巨大的鸿沟,是无法缓和的矛盾。
陆芸婉不愿意将心内所想回答出来,崔煦面容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听见崔煦奉承,陆芸婉有些无奈不解其意,只是抬头凝视他回答道:“只是我对《诗经》不过一知半解,与才华高卓的府君可是天壤之别,府君所说的我也未必能够全部懂得,府君谬赞了。”
他不是轻浮的人,不会以为他是想博得她的欢心,只是当他是真的想夸她。
之前在家的时候不以读书写字为务只是一味追求贤德便罢了,崔煦也许不了解她的境况罢,她们家尽是武夫粗人,不比崔氏书香门第女郎整日读书写字的。
“无妨。”崔煦看见陆芸婉眼瞳漆黑如墨终是不辨情绪,无法探究其心内所想,只是无奈说道,“《诗经》之美我也无法尽言,只是愿二娘若闲暇之时能够略读一二,怡情养性,我心中也甚是宽慰了。”
陆芸婉开口想要拒绝,只是经过思索之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倒像是对他避如蛇蝎,也许在他眼中那般的女子便是最好,成为他眼中最好的那个样子又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