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外套,里面搭件棉衬,蔚蓝的牛仔,有些像被水洗过的天空。
三轮车缓缓地从春水巷驶过,路过邬想家门口,恰好对方也在打包鞋垫。江姨正在系绳,邬想在帮忙将大麻袋搬到车上去。
见着她了,江芸跟她打招呼:“也去送货?”
邬春“嗯”了声,见对方只有三袋,开口问她,要不顺道一起送去吧?
“也行。”江芸应下,将饭盒托给邬想,转头又与邬春说话,“我托人给你妈妈买的药到了,待会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回去。”
“好,谢谢江姨。”邬春笑着回。
小事,不用这么个客气。江芸这样说着,却忍不住高兴地去拉邬春的手,女孩子生得标标致致,成绩又好,看着就喜欢,就是命太苦了些,摊上个患了精神病的妈妈。
“妈。”邬想适时打断这份亲热,“那我们先走了。”
他走到前面,示意自己来开。邬春没推脱,坐到了后面的鞋垫袋子上。
马路上零零散散有人路过,水田里有开垦的农人在唱歌。这条路修了十来年,只铺了石子,开起来很颠簸。
邬春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视线里能看见邬想利落的发尾,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一道新伤,大片的青紫色。
片刻,崔记鞋厂到了。
午饭点,大门没关,邬春跳下车,邬春自觉帮她将鞋垫袋往内托,靠近内厂门了,有说话声传出来。
“不是说崔老板跟江芸有一腿麽?不然邬昌如哪能老打媳妇的。”
“那邬静和邬昌如,关系不也挺......一年到头的,邬昌如自个媳妇都没紧着呢,先给她家小孩送吃的了。”
“也没见过春儿她爸......”
“可不,春儿妈有时疯疯癫癫的,就是被占便宜了也不知道吧。”
“......”
前几日才停歇的,现下又被拿出来当饭后谈资的;
传阅于这些人嘴里的,永远是这些腌臜的、恶意的揣测。
就像春水巷里,永远也扫不干净的积水和落叶堆,腐朽的、潮湿的。
邬春静静站在门口,门内的声控灯明明灭灭,邬想落在后面,听着里面戏谑的声音毫不避讳,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发紧,干涸得像是要裂开。
——“嗬。”
细细地一声冷笑,邬想直接一脚踹上大铁门。
从楼梯口拐进去,是车间,几十台缝纫机,蓝色的塑料筐摆在一侧,里面满是鞋垫。七八个妇女凑在一块,猛地听见“哐”地重重一声响,下意识往外望。
姐弟俩现在就站在车间门口。
邬春乌黑的发披散在背后,侧边两捋碎发垂下来,轻飘飘地朝她们看了一眼,径直走开。
再没有说话声了,背后议论人被当场逮住,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发虚,竟然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眼里感到了一阵阴寒。
二楼是办公室,会计和崔家铭平常待在这。
铁皮楼梯,踩上去“噔噔”响,邬春环视一圈,没找到崔家铭身影,停在楼梯口,没往前,只喊了句,崔叔叔在吗?
“他不在。”应野顿在楼梯平台处,手里握着手机,通话还没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站了多久。
话音刚落,他还没往上去,见邬春已经转过身。
她正往下走,眼神垂着,二楼窗户的光照不下来,楼梯间昏昏暗暗的。应野无端侧开半步,她擦着身子从他身边过去,这一瞬间,有缕洗发水的气息掠夺了呼吸。
是生姜的。
刺刺地,微微辣。
他后知后觉,往楼梯末端看去,邬春已经走不见了,只有她那个弟弟追过来,沉沉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