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不然呢?纪枝腹诽,说悄悄话不能找个隐蔽的地方吗?那人倒好,裹得跟粽子似的,你就那么瘫坐着,想不注意都难。
“说说吧,他们是不是放弃你了?”
还是说,你自愿暴露的呢?
聪明啊,竟然两边都想吃掉。
纪枝看着他紧绷的脸,一双上挑的眼割出冰冷锋利的弧度,略略有些湿润的发黏在颈侧,顺着往下……
她收回视线,将手里的叶子扔掉,隔空倒了茶,递给他。
姜尧没有接,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
“哦?”
“也知道你在寻什么。”
纪枝笑了,这还真是他少见的坦然。
“还有……你想寻的人。”
“咚——”茶盏应声从空中坠下,磕在床边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纪枝声色骤冷,“你胆敢再骗我。”
“少初。”
姜尧看见眼前女子骤然起身,呼吸藏了几分滞重,竟是从未见过的慌张神色。
他并未深入解读,只是淡淡道:“我可以引你去见他,不过我希望你能再应我一件事。”
他用手指拂去被子上沾染的水珠,“我没有在求你,若是没有我,恐怕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九重天,圣卿口中。”
“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杀了我的前主人。”
————
时仁打点好了行囊,从隐秘行走于人间的太微门徒手里买了好几个乾坤袋,可还是剩了一马车的东西装不下,尽是纪枝头脑一热买的街市玩意儿。
他对着眼前的小山发出声声叹息,纪枝从身后叫他,他转头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她真搞了个夸张的豪华大马车!
“我说——主人!那些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出行也不会搞这么大个车厢吧!”他用手左右比划,“这都能在里面蹴鞠了。”
“你懂什么,这匹马就得拉这样的车,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花的银子。”纪枝拍拍白马的头,那马儿抖了抖鬃毛,竟隐隐有了些灵气游荡。
“你花了多少?”
“咳,大概就五千张吧。”
“五千张?!还就?咱们五百年攒下来的家当都快被你花干净了啊!”
纪枝觉得耳朵有些痒,忍不住两只手抱住揉搓了起来,浑然不顾那边时仁气得跳脚。
只是嘴里也嘟囔,“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你当初不知道从跳下天井的那些人身上扒了多少宝贝呢……”
“你说什么?”
纪枝看了看天,“没说什么……”
天气真好啊。
姜尧刚从客栈出来,便看见时仁叉着腰狠盯着纪枝背后的模样,原本白衣飘然的仙人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周身的幽幽怨气。
纪枝看见姜尧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疾步过来拉起他,一边跟他说着慢慢行走,看看世间风物这种话,一边推推搡搡将他先行扯上车驾,随后对着白马一喊:“白嵇,章尾山”,车轱辘便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纪枝心中暗暗发笑,看时仁还能站到什么时候。
果然,在马车刚行进的当口,一截白色的袖袍便领着天光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时仁铁青的脸,以及另一只手从上臂跨到指尖的七八个包袱。
纪枝差点忍不住喷笑出声,她赶紧上前接过包袱,同时怀里掏出两颗莹白如玉的鲛珠塞到他手里,时仁的脸色才逐渐好起来。
时下鲛人一族隐而居之,鲛珠也稀世难寻。他想着,心下好受了些,将其收入乾坤袋,便寻了个靠门的角落坐下来,闭目开始养神。
“哗啦——哗啦——”
姜尧听到响动,抬起头,便看见纪枝正呼呼地翻着包袱,竹蜻蜓、泥人、拨浪鼓……五颜六色的小玩意落了一地,最后,好似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她将三个红锦囊放在手里颠了颠,转身往他和时仁怀里塞,又拿着自己的那份,高兴地坐到了窗边,开始细细欣赏外面的景色来。
竟然跟个小孩子一样,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姜尧捏了捏手里的锦囊,看着纪枝不自觉一颠一颠的悬空的双脚,他心下竟也觉得放松惬意,明明自己还身处这样的境地……
他敛了眸色,打开锦囊,捏了块肉干放入口中。
不知纪枝和那位,谁更胜一筹。
————
一路上纪枝都坐不住,虽然窗外景色十分动人,但坐久了难免腰酸背痛,她于是站起来,开始在车厢里不停走动,间或摇个拨浪鼓,转个竹蜻蜓。
在第五次竹蜻蜓飞到时仁齐整束着的发里后,那沉静的白衣爆发出了生平最不优雅的怒吼:“纪、枝!!!你要不想坐车,我直接把你丢到章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