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系日乏长绳
“我觉得他是可汗。”李青一说,“就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是他主动靠近你,还是偶然认识了。”杜毓文问道,李青一思索了一会,“不知道。”她摇了摇头,“都有吧。”
“这样。”杜毓文点了点头,他坐了下来,“倒是没听说他逃跑的消息,方才他还在营中,看来他是打算见过我再走了。”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李青一抬起眼睛小心地问道。
“也许有人会说殿下应该直接杀了他,毕竟有胆子如此亲入敌营的可汗后患无穷不可小觑,”杜毓文说道,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拆开了一封信看着,“但是这种事谁能说好最后什么决定最正确呢。”
“既然他没有望风而逃,说明殿下的选择很有可能是对的。”他抬起手,微微地压了压额角,“而我们目前的确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局面,看起来他们似乎也不是很顺利。”
“你感觉他怎么样?”杜毓文双手握着杯子,抬起眼睛来看着李青一,“这位可汗大人,阿史那英。”
李青一闻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他不开心。”少女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蓝眼睛的胡人很不开心。
杜毓文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这的确是一个只有李青一才会做出的回答,“他大概的确开心不起来。”
“三年前他的父亲暴病身亡,”杜毓文轻声说,“他杀了自己的哥哥登上了汗位,然而如今他们又分裂成了几部,他的两个好叔叔对他好像也缺乏长辈应该有的慈爱。”
“那真的挺可怜的。”李青一说道,“那么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大概打听一些消息吧。”杜毓文答道,“他既然设法让殿下注意到他了,那应该是想和我聊聊了。”
“那你去找他?”李青一问道。
杜毓文点了点头,“我去找他。”
他穿上了外衣,这北地的边城夜里已经很是寒凉了,月亮孤零零地挂在中天上,是奶黄色的,好像一块灶糖,又像一个哈密瓜,衬着砂糖一样的清晰的星空,当他走到药房外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哼着一首胡人的歌谣。
“赡部洲里,祈祷守护的母亲啊,”异族的语言显得悠远而摇曳,蓝眼睛的青年将手中的刀片在火焰上过了过,悠闲地哼着士兵听不懂的歌,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没事,不疼。”
“为我的命运啊,献祭而净化。”他自顾自地哼着,将伤口的腐肉刮了下来,然后干净利落地浇上了烈酒。
“长生天啊,苦难皆度化。”他将手中的针线打了个漂亮的绳结,看着缝合平整的伤口快活地拍了拍手,“好了,以后不要拖这么久了。”
“谢谢苏农大夫,谢谢苏农大夫。”士兵腼腆地忙不迭地点着头,然后活动了一下胳膊,“果然好多了。”
“苏农大夫也早点休息了。”他深深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青年将用过的器具扔进了干净的水盆里,开始整理着东西,他漫不经心地继续哼着自己的歌,做出他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事的样子。
“苏农大夫。”杜毓文抬起手,敲了敲门,“我能进来么?”
“啊,”苏农隼抬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受宠若惊的神情,“这大半夜的,您纡尊降贵地来药房做什么?”
“希望苏农大夫帮忙看看病而已。”杜毓文走了进来,坐在了诊位上,熟门熟路地将手放在了药枕上,“虽然很晚了,但是看到苏农大夫还没睡,就冒昧来打扰了。”
苏农隼坐了下来,抬起手,放在了青年苍白消瘦的手腕上,他静静地感受着脉搏,“将军,说实话,你这个有点麻烦。”
“是啊,有点麻烦。”杜毓文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今晚我的事情是解决不了了。”
“要不然来解决你的吧。”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平淡地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蓝眼睛的青年。
青年微微地出了口气。
“是公主殿下和你说的?”他问道。
“算是吧。”杜毓文说,“她说你周身的气派,很像她父亲。”
青年笑了一声,“这样啊。”
“看来她对我的感觉不太好了。”他闲闲地说。
“那倒是没有。”杜毓文笑了笑,“她只是觉得您不太开心罢了。”
苏农隼眨了眨眼睛,他收回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杜将军此来,是希望我开心起来的么。”
杜毓文弯起了眼睛,“说不定可以为您分忧解难呢。”
“说起来上次见到杜将军的时候,”苏农隼笑了笑,他站了起来,倒了杯奶茶递给了杜毓文,“我们甚至没说过话。”
“其实我不记得见过您了。”杜毓文低下了头,接过了杯子。
“想来也是,”苏农隼给自己倒了一杯,坐了下来,“如果我觉得将军还记得我的话,恐怕就不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