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天算一天吧
夜晚的天台不同于白日的荒芜。灰绿色的植被们显现出荆棘般的硬朗,不再如蒲草般飘摇。
黑夜给了它们更多种的可能,正如黑夜赋予池野的那样。他习惯了在夜半时分行动,做正式的事,找重要的人。
——显然,有的人还不太习惯。
须来病裹着浴袍、睡眼惺忪,一向打理得当的长发乱糟糟地纠成一团。男人几乎可以算得上在咆哮:“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还不到三十吗?池野!我他妈快六十岁了!不保养就会死!”
池野的表情看起来很单纯:“……睡得太多也会死。我听说你每天至少要睡十个小时,不是说年纪大了觉都会变少的么?你生病了?”
须来病烦躁地坐在办公桌前,甚至幼稚到踢了一脚桌腿:“病也是被你气病的!要不是军方的人死皮赖脸地求,我才不会招你!”
池野听了这话,倒是冷笑一声:“求你?他们怕我闹事罢了!可我有什么本事继续‘闹’下去?我算什么东西,也配去上诉堂堂的‘凯里之星’么?”
须来病装作没听见这话,只是圆滑地打着哈哈:“我老早就跟你讲,会有办法的——不是应付你啊!你看,契机不就来了?”
老男人的笑容有些狡黠:“你今天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阿斯特里德的校风不会无缘无故就变得浮躁八卦。事实证明,一切都有迹可循,从最上面的手、最里面的根就开始坏了——不然哪里来的《大陆通史》这门半吊子历史课?
风徐徐吹着,如泪花垂落、谁人悲鸣。
梓卢也在办公室里,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天台门口把守。他顺势将手中的枝条接到了须来病的发梢上,与一旁的树连接成弧线优美的秋千。少年似乎对这一设计很是满意,坐在上面轻轻摆荡,银色的发丝跟着飞舞。
池野无礼地指着梓卢:“……你儿子?”
须来病赶紧摆手:“放屁!他比咱俩年纪加起来都大呢!别乱说啊。”
池野:“……?”
好在池野不是个见识短浅的,在鱼龙混杂的边境当了几年侦察兵,对长生或某些方面不同的异族并不会如联邦中人一样,眼里满是偏见。他只是惊讶于须来病的胆量:“……你居然敢把精灵带进阿斯特里德来?!”
须来病却摇摇头:“梓卢可不是精灵——至少,不只是精灵。‘不可说,不是错,坎坎坷坷,管他的呢?’”
梓卢眨着漂亮的眼睛,乖乖学须来病说话:“管他的呢?”
池野:“……”
押的什么狗屁韵脚……
算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管他的呢?
既然须来病察觉了他的想法,池野索性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提前说一声,我就干到这学期了,带完实习就走人。你也不用顾忌军方那边,放心,我不惹事。”
他眼神很淡漠,嘴角却一扬,似乎就算是笑过了:“——前提是,我要带队汪汪立大功小队的实习。”
须来病吹了声口哨,披上挺阔的西装外衣:“怎么,人家姑娘那边还八字没一撇呢,你这都要准备上以后的事了?”
池野听这调笑也不恼,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精锐的冷光:“我来也是想问校长大人,这个‘人家姑娘’的事,您都知道些什么?”
霎时,天台丛丛的薰衣草间杀出漫天肉眼可见的黝黑烟雾。暗系魔力滚滚汹涌、蓄势待发。
池野手中把玩着两柄闪烁寒芒的匕首:“关于她的事,须来病,你的嗅觉好像过于灵敏了。一个成绩差劲、天赋平平的女生,是怎么被分到精英分部的?又怎么入了校长的慧眼?”
男人神情虽然平静,却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意。
面对这个让联邦军方都大为头痛的年轻人,须来病却泰然自若,似乎对可能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梓卢慢慢悠悠地从秋千上下来,走到须来病身边。
男孩微微歪头,认真对池野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杀人的办法。但是,有我在,所以你今天杀不了须来病。”
话语间,池野的匕首已经直接逼上了须来病的咽喉。
梓卢语速虽慢,见状还是立刻改口:“……就算你先杀了须来病,我也会马上杀了你。”
须来病:“……”
哈喽,这里还有人在乎他的命吗?
老男人摆了摆手,对梓卢示意无妨:“年轻人动作是快了些,但脑子转得还是不比老家伙。梓卢,没事,去玩吧。”
梓卢很听须来病的话,点点头,转身又荡上了秋千。
须来病笑意吟吟地看着池野:“在这里动手可不是个好选择,池少校。且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我,就算你下定决心,真要跟我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那可就真没人能保护海小水咯。”
须来病说:“那天,我的老朋友午后来信——不是幸好有你在场吗,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