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孤舟
应过来,呼啸的风雪都霎时静止了,耳边只剩下强烈的嗡鸣声。在这寂静无声的茫茫雪地中,天地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只有胸口怦怦的跳动快要跃出嗓子眼。
指腹缓慢地轻移,薄茧摩擦过的酥麻痒意,如最烈的酒一直烧到喉中,细微的火苗钻上头顶,头脑某一处的弦被轻轻拨弄,不可抑制地兴奋。
眼前渐渐发昏,手脚酸软,她睁不开眼,在最本能的反应下,渐渐迎合。
他逐渐不再满足于此,想要索取更多,慢慢地一点点靠近。
周遭的风雪不知何时急骤起来,油纸伞再不耐折磨,咔嚓一声清脆地断裂,伞面整个翻折过去。
冰凉的雪粒砸上来,却在接触的瞬间化为温热的水汽。
李昱错乱地收回手,沈朝慌张地别过脸。
“嗯……今天,今天,天气不错啊……”沈朝磕磕绊绊。
“是……是不错。”李昱微微侧头。
谢少游刚走过来,就听见这两句对话,满脸不敢置信地移开油纸伞,抬头看了一眼天,而后被呼啸的风雪塞了满嘴。
他一看不远处的两人,一个拿着把破烂的油纸伞,头都不知道偏到哪里了;一个抱着个红木的食盒,头都快埋在地里了;两个人都没看彼此,但挨得越来越近,就差一点儿,那手就牵上了。
谢少游猛地咳嗽两声,他那向来沉稳的主子终于恢复了平和镇定,那向来气死人不偿命的沈朝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肆意。
“我还以为殿下没带伞,就想着出来送个伞。”谢少游小跑了几步,把手里拿的伞递过去,“没想到殿下伞倒是带了,但是……”
李昱面不改色地接过,淡淡解释道:“风有些大,吹折了。”
“哦哦。”谢少游慨叹道,“真是好大的风。”
待走入屋内,两人沾了满身的雪都化成水,湿得沉重冰凉,换罢衣裳,饮碗热腾腾的姜汤,手脚才暖和起来。
“你的衣袍上,缘何有些泥渍?我瞧着倒是有点像爪印。”李昱走进里间,手臂上搭着鹤氅,行至榻边递给沈朝。
沈朝慢慢啜饮着姜汤,想起他说的是什么:“哦,是李昀的犬。”
“李昀今日抱着他那只狗来找我了。真是个混不吝的,李昀那小子直接把‘慢慢’塞我怀里了。那小犬可是个闹腾的,不知在哪里滚了好些圈,满爪子的脏污踩了我一身,还把陈胤兰的书都踩了个泥印。”
“还说什么,看看我和他的小犬相处得怎么样,若是不融洽,就让我滚出去住。”沈朝轻嗤一声,“当谁稀罕跟他那小狗住呢,他倒是宝贝得紧。”
李昱接过她手中的空碗,将手炉放在她怀里,“那只黑色的小藏獒?”
“原来是藏獒?”沈朝惊讶,“倒是有些瞧不出来呢,看起来瘦弱得很。”
“其实李昀珍爱那只犬,倒是情有可原。”
李昱坐在榻上,身体微微后靠,从棋盒里摸出一颗棋子,淡淡叙述,
“李昀小时由乳母抚养,我母亲生罢他后便得了癔症,有时清醒,有时却认不得人,尤其是一见李昀便发癔症,他因此极少与母亲接近。
“而燕王平日里也甚少看望,但又不许李昀和乳母过于亲近。常常陪伴李昀的便是一只藏獒,可能也因为这是燕王送他的生辰礼,他向来珍视非常,整日与其为伴,即便睡觉也不离身。
“李昀稍大了些,就开始习武,做功课。奈何他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却不爱读书,时常从学堂里溜出来,去武场上厮混,故而功课做得极差。燕王甚少管教他,但听得教书先生诉告他逃课一事,便命人将他绑了回去考校功课,想也知道结果如何。
“燕王上了家法,狠狠抽了十几鞭子,李昀养了大半个月才下得了床,却依旧不习功课,且处处逆反起来。一日燕王去清秋园时,碰巧瞧见李昀在逗狗,一问下人才知,李昀空闲的时候几乎都在与这藏獒待在一处。
“燕王一怒之下趁着李昀不在把狗杀了,那些下人也是精的,都瞒着李昀。但此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李昀知晓之后,即刻便发了疯,拿着刀见了人就砍,将燕王的胳膊都砍伤了。我母亲去的时候,他才勉强恢复些神智,但也没有痛哭,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谁叫也不应。
“我母亲向来是个柔顺的性子,第一次发狠打了燕王一巴掌。燕王什么话也没说,过一阵子却送了一只小藏獒来,说是那只藏獒死的时候怀着孕,剖开肚子才发现,还有只不足月的小藏獒喘着气。”
“这就是李昀现在极其宝贝的那只小犬。”
李昱轻声叹息,“可后来清秋园也没什么人敢去了,下人们也都不敢说。兴许还有着身份的缘故,那些旧事你也知道,李昀至今还没上族谱。”
李昱静静地在棋盘中央落下一子,望了很久,才道:“李昀他……”
“我对他恨不起来。”李昱垂下双目,声音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