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孤舟
衣襟因为先前的一番动作凌乱地散开,可陈胤兰直到现在都没有整理。衣摆落在地上沾了淡淡的尘土,黯沉的灰色在象牙白的衣衫极为显眼,他都没有看一眼。
唯有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仍未定。
他素来在意仪容,衣裳都很少有褶皱或是脏污,如今却是反常得过分。
“这很重要吗?”沈朝颇为奇怪,她不明白陈胤兰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这不重要吗?还是说,这理由让你难以启齿?”
陈胤兰抬头望着她,声音陡冷,“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甘愿为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留在这里。沈朝,你什么时候竟也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陈胤兰你……”沈朝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脸只剩莫名其妙,他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你简直是愚蠢至极。”陈胤兰掌心缓缓收紧,指节捏得泛白。
好端端的,怎么还骂起人来了?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就遭了一通骂。纵是再好性儿的人,也得生气了。
“诶,你……”沈朝几乎要脱口而出讽刺他了,可望见他尚且苍白的脸色,话语又都咽了回去。她跟个有病在身的人较什么劲?左不过忍他几天罢了,免得她一时不慎,将他气出个好歹,反倒是落了一条人命。
沈朝忍了忍,好声好气道:“你好生养病,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撂下这么一句话,沈朝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临走时还带上了门,省得风雪一进来,弄得他又咳嗽成要死的模样,喘着气唤人到处找药。
她刚走下台阶,书房内又传来比先前更猛烈的咳嗽声,夹杂着侍从的惊呼,叮铃咣啷不知是什么东西打翻了一地。
沈朝本来都停下了,但想到侍从也在,她其实没有必要留下来。
雪愈下愈大,如席的雪花很快就落了她一身,雪地上的脚印也几乎淡得看不见了,沈朝咬了咬牙,抬起手臂勉强遮住迎面而来的风雪,而后大步循着印迹行去。
遥遥地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沈朝就喊起来:“李昱!李昱!李行潜!”
她一喊,那人就回过了头,没有停顿一瞬,他向她走过来。
沈朝再抬眼的时候,周遭的寒冷都瞬间消散,他撑着油纸伞立在风口处,隔绝了一切喧嚣。李昱轻轻皱着眉望她:“怎么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出来了?”
“来寻你啊。”沈朝很理所当然。
她浑身已经成了雪人,就连眉眼上都挂满了白霜,可仍遮挡不住她的笑,明媚灿烂得将数九寒冬都暖成昭昭的春日,且独他一人所见。
李昱握紧伞柄,唇角不自觉翘起又克制地压下,他嘴上却道:“我送午膳,原也不是想为你添麻烦的。如此大的雪势,你就留在那处用膳罢了,何苦再寻我来?”
“还说我,你不也是吗?”沈朝故意偏头没有看他,小声道,“你都冒着这么大的雪来送午膳,我为什么不能?”
“更何况——”沈朝拿过他手里的红木食盒抱在怀里,“我就喜欢你做的膳食。”
“不会今日的午膳,不是你做的吧?”沈朝像是忽然想到这个可能,警惕道,“若不是你做的,那我可是亏大了。”
“亏什么?”
沈朝道:“当然是……”
李昱冷不丁道:“没能和陈胤兰一起用膳,所以觉得亏了?”
沈朝:“……当然是亏在白白淋了一路的雪!”
好啊,醋坛子不愧是醋坛子,她还当他转了性儿呢,原来那是半点儿没变。
“那个,你不要误会啊。陈胤兰那会儿犯病了,气都喘不上来了。我连忙就给他喂药,一时着急,都没注意到你在门外等着。”沈朝试探着问,“你等了很久么?”
李昱略过她后面的问题,眉眼蕴起笑意:“嗯,不错。阿朝进步极大,现在会主动解释了。”
还不是知道他没有安全感,还是个大醋坛子。
“他今天还邀我一同用午膳了。”沈朝故意道。
短暂的沉默后,是他稍沉的声音,听起来极其镇定,“你怎么回的?”
沈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我现在都站在这里了,你说我怎么回的?”
“肯定是一口拒绝了啊。”沈朝瞧见他空白一瞬的神情,再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变傻了?”
他的耳根腾得蹿上一抹红,沈朝望着他的侧脸,本该止住的笑愈演愈烈,她越笑,醒目的红色就蔓延得越迅速,直到他整个耳根都变得通红。
沈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这么好笑吗?”他有些恼,竟一时抬手覆上她的唇,低声道,“莫笑了。”
沈朝的手脚也一时僵住了,温热的呼吸在掌缝间来回往复。望着他的双眼,她鬼使神差地顺着就亲吻在他的指尖。
指尖的冰凉,唇的温热。
忽如其来的触碰令两人都没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