璆琳客馆
陶绩剑眉下藏着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进入客馆后,直奔病人而去。陶绩挤进塌前,手触适子鼻息,请那位还算有些神智的太医令协助,一边查看,一边听太医令叙述发病经过与用药。
太医令摇头悲呼:“虽是初用错药,但不至于反应如此之大,竟一命呜呼,真是我等性命该绝。”
“请大人详细道来。”声音急而不乱。
“我们初到时见南越适子腹痛难忍,头冒热汗,切脉也是如君上公主那般,就如前法炮制。不料,一剂药下肚,适子并未缓解疼痛。反而愈演愈烈,病情急速加重。我慌忙再次切脉,脉象却显示适子是寒症。初期适子头冒热汗、口干渴、面红赤竟然只是表象,实是‘真寒假热’!我们误以为与君上、公主一致,反攻以清热药。我压住心中的恐惧,命令速备补药,但无论怎么喂,那辛热汤药适子就是不往下咽,到胃就吐。渐渐适子四肢...冰冷,头面...青黑,双唇...紧闭。”说着,太医令也结舌。
陶绩听完救治经过,又仔细望闻切,察觉到南越适子偶时鼻翼微微煽动,耳朵内又有轻微响动,摸大腿根部,仍有微热。
“这是尸厥症!一种假死病,需速速行针。”
“尸厥症?”太医令沉思片刻,“古书上确实记有此症,为鄚州神医秦越人成功医治,不过此症行针对医者要求极高,不仅要找准穴位,入针深度还要分毫不差,深一线,浅一线都会要人性命。公子可有十足把握?”
“适子已长时昏迷,若再不医治,就真的回天乏术了。”陶绩坚定地回答。
梁小乙心脏砰砰跳动,不由为他紧张。
南越适子因寒气内升,所以汤药不能入内,需要先压住体内寒气,再服以汤药。陶绩命侍从海文取针,依次刺适子三阳经穴与五会腧穴。陶绩凝目聚神,轻捻针柄,不时提插,留心观察。
屋中、院内有几十数人,但没有一丝声响。都屏息凝神,静静地看陶绩行针。
陶绩行针后命海文用炒热的药熨敷适子四肢躯干,按摩揉捏、分筋点穴,来温和调理肢体血脉。
众人也觉得有一线希望,帮着煎药、包药,熨敷四肢。适子身体渐渐回暖,不久,眼皮微动。绿衣侍女惊喜地发现适子竟有了持续的鼻息,激动地跪在陶绩脚前:“谢谢太医救命之恩,太医真是神仙!有起死回生之术!”
陶绩用衣袖擦额角的汗珠,扶起女婢:“不堪重礼,不堪重礼。”方才太医们心急,一味使用辛猛热药,不想适子体虚,不宜猛攻。陶绩重新写下温补药方,命奴婢去煎药,按时给适子服下。
突然听闻外面海呼:“感谢神医救命之恩!神医高明!有起死回生之术!”
只有刚才赶到寝室时,梁小乙看到陶绩有一丝慌乱。从医治过程,到现在听到外面海呼,陶绩都是波澜不惊,镇定得像世外高人,就像他们所说的“神仙”一般飘逸脱俗。
陶绩不慌不忙地走到屋外,朗声道:“适子身份尊贵,众太医心中惶恐,未及细察,误认为已经病殂。其实不过是一时昏厥,病症反映微小,不易被察觉。适子并未真死,我也并非神仙。”
众人还是赞叹,齐向陶绩叩首,感激其再生之德。
“陶绩?”武恒意走向前,“你不是死了吗?”
“在下命大,还活着。”陶绩看来人正满面疑容地看着自己。
“怎么说话呢?”梁小乙在一旁嘀咕,哪有人一见面就问人是不是死了。
陶绩察觉到异动,看向梁小乙。梁小乙本来很自信,在武恒意满脸嫌弃地看着布坊和他的时候,他还一脸自得,觉得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但现在,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和纤尘不染的衣服,梁小乙没控制住,缩了缩肩头。
陶绩看着梁小乙,又看回武恒意解释道:“我自出生后疾病加身,常在各医家养着。难免让人误解,不知阁下是?”
“小弟武恒意,家住在兄长隔壁。”“原来是大将军之子。失敬失敬。你文玉阿姊可好?”
“你我两家相邻,姐姐自幼时便与兄长朝夕相伴,突然听说兄长夭折,痛不欲生。家父无奈,送到庵中养了些日子,姐姐在庵中学习书画,寄托相思,排解忧愁。渐渐也好了,只是沉默寡言,不愿说话。”
陶绩黯然神伤:“也亏得她挂念,我刚回京都,还未前去拜访。”“文玉阿姊有几日到庵里去了,还没回来。”“那就改日前去拜访。”
“陶兄,据你查看,这南越适子是中毒病重吗?”武恒意改变面容,不再叙旧。
“适子确实吃了有问题的食物,但不至于反应如此之大。我猜想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又加是严寒天气,适子未经如此严寒,一时不适,阴阳不能自调。太医们使用攻击之法,却不知适用此法,其人必先充实,禀质本壮,方可行,所以适得其反。”
偃父在门外听到,厉声说道:“我南越国进献的是不老山龙芝,是只有君上才能吃的最珍贵的补品,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