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
度假,机票刚订公司来了电话,有个合同出了问题,他只能退票。今年3月初,周一的朋友在国外要参加时装走秀,票都邮回来了,不成想出发前一天他又病倒了。
越想越慌,他竟然开出了这么多空头支票。
意识到这一点,向来刚正果决的人难得心中发虚。他按按后脖颈,火速回拨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回答他的只有无起伏的机械音。
电话挂断近一分钟,他试图重新凝聚自己的注意力,尝试数次都失败了,他心头愈发烦躁,桌面上的文字也似乎活了,手拉着手舞动跳跃对着他猛翻白眼,好像在嘲笑他。
一通电话使人人赞叹的定力破功,他飞快站起身来关了灯,向着地下车库奔跑起来。
晚上八点,滨江大道上行走的多是些六七十岁退休的老头老太,牵着狗绳走两步停三步。
江风徐徐,吹得人舒服地眯眼睛。
伫立在江岸边的高楼是汉市近两年竣工的高档住宅,拔地而起,目视江面,如同黑夜中潜伏的巨人。
天地临江里住的多是高薪人士,一梯两户,拔节而上,很是僻静。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微风带起了江面飘来的白雾,薄雾蒙蒙间只有几位物业打扮的人还在工作。
苏舟不由得加快回家的脚步,想着和周一走前再见上一面,说上几句体己话,他才放心的下。
剧烈的奔跑使得他满头大汗,几滴汗珠顺着鬓角流下,划过侧脸,滴落在衬衣领口之中。他没顾得上去擦,掌心用力,推开房门。
玄关处的灯自动亮起。
借着灯光,他双手扶住门框看了一眼。
客厅清冷,显然没人。
他将黑色手提包丢在巴比伦沙发中,脚步不停的来到主卧门口。等待平复好喘息,轻轻推开卧室房门。
满心希冀落了空。
室内无人,只有两件羽绒服被丢弃在床上,不知道是主人太过匆忙还是纯属不合心意。这两件衣服就这样在挑挑选选中被抛弃,孤零零躺在床面上,一如站在门口的男人。
苏舟积攒的热血突然就凉了下来,浑身似被抽干血液似的,卸了力道,不顾形象地跌坐在卧室内的白色扶椅中,名为失望的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他长腿支棱着地面,量身定做的西装裤紧紧包裹住肌肉贲张的大腿,勾勒出紧实的线条。上身靠着软皮扶椅,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身形几乎与浓浓夜色溶为一体。
若有不知情的人擅闯进来,看到这黑发男人垂落两侧的双手,脑中绝对会第一时间想到凶案现场。
苏舟包裹在白色衬衣之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昭示他并不平静的心绪。渐渐旳他从伴侣的离别中缓过神来,点开微信对话框,眼中微光轻闪。
微信界面仍旧停留在一周前的对话状态。
【4月2日中午 12:30】
周一:明天有个音乐会,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吧?
苏舟:好。
【4月4日下午 15:28】
周一:哈哈哈哈,笑死我啦!有只三花猫跳墙头,它啪唧一下,脚滑了。
苏舟:哦。
【4月8日下午18:00】
周一:小苏同学,你今天要加班吗?我买了虾,可我不会弄,等你回来哈。
苏舟:行。
......
指尖下拉,聊天纪律看得他心惊肉颤。
他竟然这么无趣吗?
两人的聊天,周一言语俏皮,也不知道从哪儿积攒了一堆无厘头的表情包,冷硬的文字中间或插入这么一两个表情,生动不少。
不过面对他这种一句话能把天聊死的人,的确看得出她有在努力维持对话长度了。
苏舟摸摸鼻子,像个躲在门后阴暗的窥探者一般,又点开周一的微信状态栏。
在浪———很符合她的性格。
自由、洒脱。
他一个人呆坐了好一会儿,消息编辑框内的文字改了又删,终于发出去了。
——飞机几点,我送你。
对方正在编辑中......
10秒后一段文字发了过来。
周一:不用了,王濛家打车很方便。时间不早了,就不占用你宝贵的休息时间,晚安。
消息发完,周一靠坐在床头,手中攥着手机,面有期待。
说点好听的,她就不计较了。
一秒,两秒......一百二十秒。
王濛脸上敷着面膜,眼看着周一气成了河豚,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对夫妻到底在玩什么戏码。
床头的闹钟,秒针滴答滴答欢快地走着,快12点了。
周一摁亮手机屏幕,对话界面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