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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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越来越难熬。
日晷一天天变短。
倒计时九日,八日,七日。
居然才过了三天。
可沈澜怎么觉得仿佛过了三年这么漫长,真的是“度日如年”了。
这三日来,楼薄西每晚都会在黄昏时来,将她折磨得一百零八根玲珑骨都要散架才行。
她生生忍受,从不求饶。
直到第四天黄昏。
西巷别苑响起一连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势汹汹。
“……哎呀,老侯夫人,这里真的没什么人……”
“……就是一座荒废院子罢了,您就别……”
小厮们拦也拦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关上别苑铁门,不让这里的闹腾动静传到外头去。
“滚。”
“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萧韵致一身流光锦缎,手上捻着佛珠,喝退了小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告诫自己,多大点事儿。
不就是下人们在传,楼薄西为了私藏舞娘砸了无数银子,弄了一座别苑来。什么烟丝软银都往里头塞,一副败家模样。
呵。
正妻还没娶进来,倒是怕委屈了舞姬。
还大手笔动用公账上的银子,若不是账房先生说漏了嘴,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倒要来看看。
是怎样的狐狸精,能勾引得主子如此败家,都快掏空家底,什么夜明珠、紫檀架,全都往这儿搬。
容她做个贱妾,已是分外开恩。
居然还能如此不知廉耻,张嘴就要金要银,吃穿用度一点不肯落下。
她倒要好好教训一下。
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舞姬知晓,京城侯府是容不下这种眼皮子浅的下等货色。
别说到时候杜葳蕤嫁过来难堪,就算小厮们多嘴穿了出去,说一个妾室居然奢侈用度,要比正房都好,到时候侯府的名声要往哪儿搁?
“把那个舞姬给我喊出来。”
“跪着听训。”
萧韵致怒斥,看着小丫鬟慌慌张张去厢房喊人,早已打好了腹稿,想着怎么用“浅显易懂”的大白话,让这下乡贫贱女子懂点规矩。
可是。
下一瞬间。
当一个穿着白衣轻纱的女子,拖着羸弱不堪的纤细身躯,怯生生跪在她面前时,她却一下子震惊了。
“……?”
“你抬起头来!”
萧韵致声音都不对了。
瘦弱女子微微抬眸,红着眼眸,声音极轻,仿佛蚊蛻一般说,“……妾身见过夫人。”
这张脸!
萧韵致一下子豁然变色。
“!!”
“沈澜?!”
“呵,你就是那个本该葬身在火海的王府千金?”
“好呀。难怪瞒得我紧。”
“还骗我说什么……只是一个来寻亲的乡下女子罢了!”
“是你呀。”
“有你在,我儿子可真是谁也不愿娶了。”
“就算勉强娶了尚书千金,将来宠妾灭妻也是妥妥的了。”
萧韵致气得几乎七窍冒烟,一叠连声呵斥了起来,把未来妻妾争宠的不堪画面都设想好了。
萧韵致冷笑一声,对小丫鬟瞥了一眼,厉声说,“赶紧扶她起来。”
“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你这千金之躯可娇贵得很,这么一跪一拜可别磕碰坏了。”
沈澜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轻纱,颤颤巍巍起身。
她刚才看到萧韵致,一下子并没有认出这个贵妇人是谁。只是听到小丫鬟喊,“快来拜见夫人”才跟着夫人夫人喊的。
毕竟。
在凉州的时候,小沈澜见到的幕僚夫人,总是一副畏畏缩缩见谁都赔笑脸的样子,穿着一身捉襟见肘的老式裙子。
与眼前这个气度雍容,手腕上珠光宝气的夫人,简直判若两人。
但听她这么痛心疾首骂了一通,再看看小厮们躲躲闪闪的眼神,沈澜也明白——
完了。
楼薄西母亲寻到西巷别苑了。
来找她算账了。
“当时不是看不起我家薄西么?怎么?现在又要他了?”
“就算做个贱妾也想嫁给他?”
萧韵致骂骂咧咧,几乎是从鼻腔中冷哼着,吐出这一句一句嘲讽。
连珠炮一样,砸在沈澜身上。
沈澜只能低头。
沉默不语。
她总不能说——
是啊。
我穷。又家破人亡。委身给楼薄西,只是为了替王府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