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家说的你也都听到了。我们青霄派的历代掌门皆由男子担任,你身上虽流着宁远的血脉,却是一介女流,当不得重用,还是老老实实地趁早嫁人罢。”
宁云嫣万万没想到,牵扯到掌门之位的归属时,连大长老都站在了宁迟的那边。
她愤愤道:“现下离我父亲失踪还不过七日,你们凭什么说他已经死了?就凭这口装着几件衣服的破棺材?”
“你父亲的马车从半山腰滑下去摔进河里,碎得只剩下几块木头了。”宁迟轻啧一声,“青霄派掌门,一个功力可达大宗师境地的男人,倘若他还有半点意识,便是爬着也能从河里爬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日不见父亲的尸骨,就绝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宁云嫣嘴上说得狠,心中却已泛起了悲怆。
是了,她怎会不知道那马车摔得四分五裂,连轮子都折成了几半。
可父亲呢?
没有尸体,没有衣料,没有任何逃离的踪迹……
这叫她怎么去相信,父亲已经死了?
“云嫣啊……”大长老缓缓走到宁云嫣的面前,苦苦劝说道,“这人年岁大了,就难免会胡思乱想,信些有的没的。你自己也知道,你母亲本是个身强体健的练家子,可生你时却没能熬过鬼门关,现如今你父亲又这般仓促地走了……”
大长老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很难,很难不去想那些传言啊……”
宁云嫣神色骤冷,她拔出长剑,泛着银光的剑尖直指着前排众人,引得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她强压住心底的怒火,扫视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同门,高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哪有什么灾星、魔头之说?父亲既已不在人世,我便是青霄派新一任掌门,你们若是继续胡搅蛮缠,一律按违反门规处理!”
“呸,这就摆起架子来了?”人群中,不知是哪位弟子率先开了口,“不被门众拥护的掌门,算什么掌门!”
“你……”
宁云嫣本想继续反驳,却被左肩处突然传来的剧痛打断。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低头一看,竟是滴着血的剑刃!
那剑刃从侧面穿过左肩,停留在她胸前,汩汩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紧接着,她的身旁响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宁云嫣,我本想着亲缘一场,你一个女儿家若是能乖乖地把掌门之位让出来,不再过问青霄派的事,我便留你在这青霄山上好生养着,再找户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
宁云嫣颇为艰难地转过头,只见宁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眼中满是凶厉杀气。
似是觉得下手还不够狠,宁迟将剑更用力地往前推了推,直到剑柄紧贴上宁云嫣的后背。
宁云嫣不敢乱动,她双眼泛红,紧咬住后槽牙,强撑着意志才让自己没有立刻倒下。
她用力地瞪着对方,一字一顿道:“宁迟,你竟下如此毒手……”
“宁云嫣,你莫要血口喷人。大家的呼声你也听到了,事已至此,就莫怪二叔父心狠了!”
宁迟倏地抽回了剑,继而走向宁云嫣身前。
刹那间,血珠四溅,在空中开出一串艳丽的花,令众人不敢直视。
“今日我以青霄派掌门之名,将克父灾星宁云嫣逐出青霄派,就地斩杀!”
难以压抑的刺骨疼痛反而让宁云嫣变得更清醒。
她的脑中只剩下三个字:活下去!
来不及过多思考,宁云嫣紧捂住冒血的伤口,退回到窗户旁,飞身跃了出去。
“那窗户怎么没封死?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废物,别让她跑了,快追——”
*
宁云嫣提着剑,步履蹒跚地穿行在被浓雾笼罩的茂林深篁间。
借着雾气的遮掩,那些平日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弟子们统统被她甩在身后,四周静寂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宁云嫣暗自庆幸,庆幸这身白衣几乎能与周遭雾气融为一体。
逃,她必须要逃,她还要去寻找父亲的下落。
可她能逃去哪?
风雨欲来,竹影婆娑。群鸟受惊而起,四散飞窜,在天际间拉开一张黑若乌墨的绵延密网。振翅簌簌,响彻整片竹海。
——他们来了!
宁云嫣握紧手中的剑柄,朝着与声源相反的方向逃去。
“前面就是悬崖,宁云嫣,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身后,是宁迟幸灾乐祸的狂妄叫喊;身前,是望不到底的悬崖峭壁。
宁云嫣缓缓地转过身,只见宁迟手上握着剑,朝她所在的方向步步逼近。
她死死地盯着宁迟手上的剑,忽而觉得有些晕眩,那剑刃上怕不是抹了什么东西,不然她方才在路上时怎会如此吃力。
她抬眼望向宁迟那张与父亲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