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举目无亲

嗓音看起来若无其事：“没事，我抗压能力强着呢。要不然当初咱们突击复习的时候，我怎么没倒呢？”

听筒对面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末了，像是下足了勇气，白令一口气说到底：“阿魏，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妈妈现在生重病，我是真的缺钱没办法了。你的手机号，是我卖出去的。本来只是小范围的，但后来有个凌总找到我，让我把另一个号码加在一起卖，还额外给了我一笔报酬。我妈妈快病死了，我没办法……但我想我得告诉你，他们可能在给你下套……”

魏听潮听着电话，心里越来越冷。电话那边还在心惊胆战地等着他的回应，但他最后也没说什么，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怼，他只是淡淡地，又很伤心地说了一句：“大白，你妈妈生病，其实可以直接来找我的。

之后魏听潮便放下了电话，手里心里，都冷得不能再冷。

他告诉司机：“靠边停车。”

淮生看着他，没有阻止。

车子一停下来，魏听潮就拉开车门出去，大热的天，他站在路边，喘着粗气。

淮生没有追着出去，只是静静地待在车里，等他平复情绪。

过了五分钟，魏听潮才好似缓过来一点，慢慢地走着回到车里。

淮生默默地递给他一瓶水，让他缓缓，别中暑。

魏听潮接过，喝了一口，才下定决心般说：“淮生，不用去警局了。”

淮生点点头：“我知道。是白令，对吗？”

魏听潮的声音很克制，但仔细听依旧能听出哭腔：“可是为什么呀？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们近十年的朋友，我都不如一个陌生人值得他信任吗？”

淮生不忍地点破：“你心里不是知道的吗。借了你的钱，他好意思不还吗？他如今工资多少，生活费多少，妈妈的术后护理又要多少，他还得起吗？但卖了你的信息拿了凌绝顶的钱，他就不用还了。”

“可是图什么呢？他们泄露我们的号码，于他们有何益处啊？”

淮生叹气，把手上的平板递给他：“看看这是什么。”

魏听潮接过，十几分钟没看，网络上的风声已经大变样，铺天盖地的小道消息，都在传郑氏夫妇为了钱财泄露了魏听潮和他身边人员的电话号码。

淮生苦笑着问：“现在明白了吧，这是一盘心思多么阴毒的棋。他们预判了我们的猜测，先一步上网放消息。若是没有白令这一通电话，怀着对郑氏夫妇的揣测，我们便会对网上的小道消息置之不理，只去报警，胸有成竹地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你觉得人们会怎么认为？他们定会觉得这是长怀放出的消息。若这是真的，那还好说。但等过几天，调查结果出来了，不是他们，而是你身边的同学。大众原先积攒的对你的一点点改观的同情便会瞬间变成被戏耍的愤怒，对你操纵舆论诽谤养父母的质疑，这对你的形象是致命打击，这件事，很可能就彻底过不去了。”

“所以，白令？”

淮生一笑：“你知道倒卖你我的信息能挣多少钱吗？凌绝顶是身经百战的谈判高手，想要鼓动一个入世未深的毛头小子给他们做人肉盾牌，轻而易举。”

魏听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忍心相信这样的事实，又仿佛一只受伤的幼兽，强拖着受伤的躯体。

淮生看他如此样子，也有些不忍，上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去发布声明，说网上传的一切都是谣言。我们躲过一劫。至于白令，你不想让他身败名裂，那我们就不报警了。以后，择友慎重，与他江湖不见，就好了。”

淮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咯噔”响了一下。

是啊，江湖不见。成名路上，有多少后会无期，又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