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痕
在五天以前,“沈言竹”不认识祝枝凝,甚至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和所有人以为的一样,他每日的行程,都是固定的几个。练剑、研究剑术,以及在隔壁峰王峥钦偶尔串门的时候,把王峥钦打一顿,听他说一句“我会再来挑战你的”。
太阳朝升暮落,年轻的沈言竹天天重复如此行程。
可是,如今住在成丹修为沈言竹身体里的,已经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灵魂,而是在那场莫名其妙的灾难中死过一次的、活了近千年的结婴修为沈言竹。
没错,他死过一次,甚至死前的场景闭上眼还历历在目,回想起一切的根源时,脑中依旧一团乱麻。
在灾难发生之前,沈言竹还在与师妹祝枝凝讨论,如何将新创的剑法教给合适的人。
自祝枝凝成为剑尊以后,世人尊敬多于敬畏。无它,只因祝枝凝不与其他宗门一样,对拥有的剑法藏着掖着,而是经常去各宗门传授毕生所学。当然,至于其他人能学到剑尊的几成,那就全凭本事了。
沈言竹当时作为天罡仙宗的首席长老,同时也是剑尊祝枝凝的师兄,手中掌握大量宗门内部资源,对祝枝凝的行为大为支持,力排众议,与掌门一起主动对世人开放藏书阁,得空便与祝枝凝讨论,怎么样才能让更多的人学到合适的功法。
而对于新创的剑法,两人的方法大不相同。
沈言竹主张先在各宗门筛选出合适的人,再各自去亲自传授,与过去的师徒模式相差无几,只是没有实际的师徒名分。
祝枝凝不愿用这种方法去筛选,担心会错过许多适合这套剑法的人,于是试图将剑法拆解为上中下三部,其中下部为基础,印成书册发行,学会下部的人可去天罡仙宗藏书阁领取中部,学会中部的人可在天罡仙宗登记后,由她亲自教导。
沈言竹听完后,只问:“先前开放藏书阁时,你便有这种想法了?”
祝枝凝点头道:“往后还可以学习凡间的连锁店铺思路,在各地分别设立藏书阁,各藏书阁分发一枚传音玉。”
沈言竹思考一二:“不愧是你。”
正当二人想要就连锁藏书阁一事再讨论时,均察觉到有人触碰了此地结界。
那人风尘仆仆满身脏污,穿过结界直奔二人而来,见到祝枝凝后眼睛先是一亮,立马又黯淡下去,扑通一声便跪地不起,话也说不清楚,只会呜呜哭泣。
再三追问下,她才抽噎着说明来意。
原来是凡间与修真界的交界处裂了一道口,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个修士被好奇来围观的凡人惹恼,一怒之下,轻易便了结凡人的命。
闻言祝枝凝眉头紧皱,她一向厌恶自视甚高不将凡人当人看的修士,而这种人在修真界占比不小,好在凡间与修真界的交界处天然存在一道屏障,“下凡”的修士被锁修为,对凡人动手后,不必祝枝凝出马,天道自有惩处。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
跪在地上的人,也是个凡人。正是那死去的凡人的亲姐姐。
凡人为弱,交界处的限制对他们不起作用,他们可自由出入修真界——没几个人会这么干,毕竟最普通的修士经由灵气炼体,也比凡间最精锐的战士强大,何况修真界还有灵智未开的飞禽走兽,兴许会捕猎毫无灵力的凡人。
这是沈言竹认知里,第二个走上天罡仙宗的凡人。
凡人名为张彩彩,哭得眼泪鼻涕混成一团,吐出来的话让祝枝凝和沈言竹震惊不已。
她说:“修士没有受到惩罚!”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立马唤出佩剑即刻出发,由祝枝凝带着张彩彩疾速飞奔去结界裂口。
果不其然,原本平和繁荣的凡间此时已是一片大乱,已经有众多修士打着不同的幌子,趁机去凡间肆意烧杀抢掠了。
祝枝凝从没见过能在凡间嚣张的修士,即使是她去凡间发放书册时,修为也跌落至谷底,只是比一般的凡人强壮些罢了。
这场暴动凭祝枝凝的武力值,很快被压制住。她拎着一条绳索,押着后头绑着的十几个在凡间作乱的修士,在无数凡人和修士面前将他们彻底抹杀。
祝枝凝在沈言竹和另一位强大器修的帮助下,把作乱修士的法器重新熔炼,补好了界限的缺口,对外宣称是天道降下责罚,所以作乱的修士们才不堪一击。
沈言竹跟在祝枝凝身后,安抚好张彩彩后,预备启程前往天罡仙宗商量对策。在踏上无我前,沈言竹回头看凡间的狼藉,隐约听得到人的阵阵哭声,一向平静的心里突突直跳。
祝枝凝对外说天道设下的“修士于凡间作祟,降罚”没有消失,并非所有修士都相信。
有的修士在过去也是凡人,甚至是抱着报仇的打算来的修真界,却没想到好不容易修出点修为,准备回头去凡间报仇的时候,却又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再回修真界,那些强大的力量又重新出现在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