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下(12月17号,周二)
。他在用瑞典语和我打招呼。
就像是我们几天前在多模态游戏设计课答辩时第一次遇见时的那样,他打开一扇门,等我迈进去。
相同的烟草味混合木质调香水,不同的闪耀着地光线,相同的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同的轻松态度和一点点轻笑。那个场景里,我觉得我们似乎认识了很久。在他眼里,我一定很迟钝。
等了蛮久,终于,我说 Hej 并找了一个微笑挂在嘴角。
心脏在这个冬日的傍晚剧烈地跳动。一下接着一下,一次接着一次,不肯停。我的笑容被心跳撞击到眼睛里去。希望他能原谅我耽误在控制自己心跳上的时间。
他歪歪头,听到 Hej 后很满足的样子。在白织灯的照射下,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发着光。
我拉了拉自己的背包,脸上被超载工作心脏压泵上头的血液染成红彤彤的颜色,吸吸自己的鼻子,我继续说,“谢谢。”就这样,我走在前面,走进教室里坐下。
他没有进来,隔着一扇清晰硕大的玻璃,他坐在教学楼走廊里的沙发座上。过了一会我看过去,他见了几个同学,讨论一会课程后便离开了。
贺影:“槿,写完作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刚刚赵春酽的意大利同学说要开party,要不要一起过去玩。”
赵春酽:“对,长得挺帅的,特别话痨。但我觉得韩槿肯定不感兴趣。”
贺影:“那得看看是什么类型。她的理想型我也许知道。”
她们俩打趣我,聊个不停,通知中心一直在提示有新讯息。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类型,贺影看上去倒是门儿清。
说到项目里的这几个意大利同学,我对他们的印象极为深刻。
八月份的时候,明明也和我们一样初来乍到,他们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宿舍楼下的草坪,带着南欧的伙伴们,一起弹吉他,跳弗拉明戈,烧烤喝酒,咏歌咏调。我的描述含有夸张的成分,但他们那份奔放狂野的热情性格,和在宿舍里通宵达旦写作业的我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印象里好像还有一个新生,曾经在清晨雾气未消的草地里,独奏了一首《Nicht Nichts》。
我经常听德语歌,所以旋律一出我就识别得出。要知道,八月里的斯德哥尔摩是玛瑙琉璃样的,用世间任何亮丽夺目的词语来形容那时的晴空和巧云都不为过。所有人的面庞在这样晴透的空气里,都透出一种豁达超然的爱乐。连我在那时,看到路过的不认识的学生,都会欣然一笑。
在那样美丽的季节里,AnnenMayKantereit的歌词思绪太纷杂,也太忧伤了。刨去歌词,只留下旋律。他手指上的节拍和律动丝毫没有炫技的成分,简单的和弦改变透露出直率,节奏很稳,感情细腻,一切都恰到好处。
除了,我从窗外看向大树的阴翳里时,隐约传来一声声被树叶遮挡的哭泣。我很好奇那个吉他手的真面目,但等了好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
随后,繁忙的课业和实习填满了我的生活,还没来得及留意,草坪上的弗拉明戈声和烧烤味已经在秋风里隐匿去,和斯德哥尔摩炽热的夏日一起,无影无踪了。
谁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贺影提到理想型的时候,想到这件事。
赵春酽:“很不错了好吧。你有认识更帅的吗。”
贺影:“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专业有一个德国小哥特别帅。”
我:“谁啊。”明知故问,我有八成把握贺影口中的人是加文。
贺影:“叫加文。你俩应该见过。”
我仿佛春节收到大红包的孩子一样快乐,这是一种意料之中确认的喜悦。
赵春酽:“是不是上周五一起去酒吧的那个男生!我看到了,真的很帅。”
贺影:“我觉得这个应该是韩槿喜欢的类型。”贺影猜的很准,但我不能就此坦白。
我:“是吗?”
赵春酽:“是吗?”
贺影:“你们俩瞧好吧。”贺影在宫斗剧里一定是最先掉进陷阱中的那个。
当晚我收到了一条Telegram消息。来自一个+49 的号码,那条短信里说:
“你好,槿,我叫加文,是你的朋友的同学。你的朋友贺影告诉了我你的号码。她说你想要找一个学德语的搭档。在大学的时候你曾经学过一些德语,现在想继续学习。恰好我对中文也很有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要不要做对方的语言学习搭档。很高兴认识你。”
随之而来是一条微信消息,贺影非常简单地概括了她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努力,她一个字也没说,是一个向上翻白眼的表情。
我笑了笑,简短地回了她一个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