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来哉
能,她身体一直内里是空的,只不过经这几月磋磨,把里头的虚空彻底暴露出来,再难撑持。她现在本就日日悬心,石翎觉得自己有义务留在她身边。更何况,他有一种感觉说不清楚,何夕珍视他带来的安全呵护的点点滴滴,如果他走了,他也许会失去她的心,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我不去,我要守着你。”这既是玩笑话,也是他的真心话。
何夕被他严肃的样子逗笑了,打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跟阮一独也说的这话?他本来就对我有偏见了,你这么一说,他不更觉得我缠住你了?”
“他都走了,管他呢。”
司马道进内殿,一闻到整个殿中弥漫的味道,先紧皱了眉头,用袖把鼻子一捂。
宫女端着盛羊油的高脚盘出去。
销金帐吊起,一块儿大大的生绢搭在裸露的虞薰的背上,她的脖子搁在低凹的瓷枕上,长长的头发从后脑勺倒搭上去,遮住了全部的脸,只剩下白白的一段脖颈,下面更白的一段生绢,和细细长长的半截小腿肚。
司马道远远看着,神色不宁,他不出声,朝着伺候的剩余几名宫人一挥袖,她们都巴不得似的躲出去。
虞薰哼哼道:“来人,来人。”
司马道慢吞吞走过去,挨着她坐下,那么近,甚至能透过生绢看到下面她身体的轮廓线条,以及她满背的淤痕血痕。
“来人!”他了解他的太子妃,她是出了名的没耐心,见无人应答,便提高声音,更加了一丝怒意。
“好了,你想要什么,我来伺候你。”司马道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一边把她后脑勺的头发扭成一团,放到她一侧的颈边堆着。
听见是太子的声音,虞薰不可置信地努力抬头要看他,可是一动作,她就拉扯到背上的伤疤,那些半湿润的血痂只要一经扭动,就好像要豁开一道道血口子,痛得人喊天。虞薰龇牙咧嘴,脑袋也不由自主耷拉了回去。
司马道伸手按住她的头:“你呀,别动了。”
他稍微揭开一点虞薰背上的绢布看了看,叹道:“唉,不是让你不要急着涂羊油吗?”
虞薰咬着舌头哼哼了一句,旁人决计听不清楚,可司马道贴着她脑袋倒听得明明白白,接道:“这时候谁还管什么留疤不留疤呢,不要命了?”
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虞薰嘟囔了“杨逍”的名字。
“是,我今天是带她出去了,她是郡主妹妹的好友,她今日生辰见见朋友也很应该呀,难道带你去,看你两个打起来吗?”司马道语气里并没有严厉,有的只是解释。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枕上传出来的虞薰呜呜的哭声。
司马道把双手深深插进她蓬松的头发里,伸开五指替她按揉着整颗头:“别哭了,你这个人总是心窄,都跟你说过了,那些女子只是一时兴起,你要怎样都行,喂了药送出去也好,你怎么倒把人都杀了?还搞得那么亵渎?这是何苦来呢?”
虞薰还是只是哭。
他摸到她头发下面的太阳穴,再往下就全是眼泪鼻涕了。
“我……我……孩子……”
司马道看着她一抽一抽的颈子,自己眼圈儿也是红红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无论谁生,以后立嗣,都抱给你养,宋氏的儿子是立不了嗣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虞薰抓住他的两根手指,掐着他,扭过头来,她那一张脸当真是已经哭得乱七八糟了。
“你骗我,杨逍的孩子呢?她的孩子呢?”
“她——”司马道略带愁容道,“其实她也不一定就是儿子,生个女孩儿,你还是留她吧,毕竟是郡主妹妹的心意。”
“你的郡主妹妹要是杀了我呢?”虞薰突然梗着脖子质问他,“我看她迟早都是要害死我的!”
“你不害人就谢天谢地了,郡主现在跟根儿坏菜似的,能把你怎么样啊。”司马道抽了手指,把她脑袋摁回去,帮她把背上动乱的绢布重新铺好,又开始帮她把凌乱的发丝规整。
“你我到处找,都以为檀郎死了,其实没有。”司马道整理着,整理着,忽然这样说,“我今天看见他了,是郡主妹妹收容了他。只是,我听说因为你我之事,舅舅剪了他的舌头,他再也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