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
道不怕这屋外围着许多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进来杀了你吗?”薄奚问笑道。
褚负雪摇了摇头。
薄奚问神色一变,转过脸看向那道银亮的门缝,良久他道:“你笃定没人回来杀你。”
“你很好,设计让我杀了朔月杀。钟桡迟和绛露都是你的人,现如今生杀营便是你只手遮天了。”
“义父,”褚负雪蹙了蹙眉,语气依旧平淡,“停下来吧,你累了。”
看着门外遍地的尸身,方才的厮杀声仿佛还在耳畔,薄奚问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微微移过身,凛冽的目光落了褚负雪一身。
那个瘦弱卑贱的漠北贱奴,现在已经高大,冰冷而且狠厉。
好,很好,薄奚问抽出手中长剑,屋内寒光一泻。
剑刃相碰,遍野铿锵之声,二人的身影交缠起来,薄奚问调教褚负雪时,曾那一个生杀营死士为例,身为死士,只为上级的命令而活。在这里,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生杀营的,没有完成任务的死士,只能一死了之。
作为死士,是没有感情的。
褚负雪的剑擦过薄奚问的面颊,削去一缕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削去你一缕头发,从此我便是你的义父。”
褚负雪跪在地上,看着高座之上的薄奚问,深深一拜后唤出了第一句“义父”。画面一转,薄奚问跪倒在地,头发散乱,已经说不出话来。
长剑没入他的胸膛,曾经的那些话语也在褚负雪心中一遍遍地回响起。
“死士,是没有感情的。”
“成事者,不破不立,斩断过去,才能迎接未来。要将所有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成为人上人,做自己想做的。”
“你心中有恨,所有我选了你——”
褚负雪的眉心狠狠拧起,瞳孔一颤,用力将剑刃抽出,鲜血飞溅一地,薄奚问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失重般向前倾去。
剑落在地上,褚负雪俯身过去,薄奚问的下巴正好重重砸在他肩上。褚负雪听见血沫在他口中翻涌,呼吸急促而沉重。
一束光投进来,静悄悄地,为他们周身镀上光晕,像他们这样的人,何时才能站在阳光之下。
褚负雪低头,看到一滴血珠落在薄奚问手背上,他伸出手亲手抹去上面的血痕。
在长剑没入薄奚问心口时,竟连褚负雪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在那一瞬间眼眶红了,酸涩泛上来时,剑刃也在他手中止步不前。
一声鸟鸣在头顶上空盘旋,这只阿苏鸟还是薄奚问赠予他的,也靠着它才监控褚负雪的一举一动。
“义父——”褚负雪拉长了语调,这句话间隔的时间太久太久,久到他太快放弃,久到他快劝告自己还有别的方法,或许自己不必做这个挥剑相向之人,
“好好休息吧。”
方才留存之际,薄奚问的眼睛亮了一瞬,那眸中有失落,有余恨,甚至有一丝丝的欣慰,唯一没有的是对褚负雪的愤恨。
他贴近褚负雪的耳边用尽最后的气力道:
“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我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言罢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褚负雪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这几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想着杀了薄奚问,真正夺得生杀营的权利,可是当这一切拱手在他面前时,他却是那样的手足无措。
他眼眶有泪意,他在难过。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一双脚踏着地上的血迹,拖着长剑慢慢走出,再也不会有一双眼睛总在默默审视着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阿苏鸟在寂空中尖锐地鸣叫盘旋。
他终于自由了。
桑溪玉找到这处院落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站在院子中央,周围尸横遍野,地上血流成河。沿着血脚印往里延伸看去还有一个人歪倒在香几之下,早已没了声息。
褚负雪手里握着剑,抬头看着天空,眸中湿润又平静,像是在下着一场寂寞的静雨。
桑溪玉扶着门,心似乎随着他沉重起来,她没有说话,褚负雪却抬眼看见了她。
几瞬之后,他迈步朝她走来,在无声之中,伸出一只手拥住了她。
桑溪玉嗅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并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褚负雪浑身颤抖着,他的泪水和着鲜血浸湿了自己的肩头。
他的手扣着桑溪玉的后脑勺,几乎将她陷入自己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