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许是牵动了手腕的伤痕,桑溪玉手腕一抖,盛有骨灰的木盒向前跌去。
她反应不及,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此刻窗间漏了风进来,携雨带风溅了一地。粉末飞扬起来,桑溪玉心弦一颤俯身扑了过去,她伸出双手拢着那些四散的骨灰。
“阿夭,阿夭......”
灰白的粉末从指缝流过,雨水打湿了眼前一片朦胧。
一路支撑她回到桑家堡的就是手中这瓶蓝溪水,桑家堡里阿夭还在等着她。
桑溪玉从怀中掏出装有蓝溪之水的瓷瓶在眼前晃荡了一下,有落雨溅在泛着淡淡蓝色的液面上。天逐渐暗下去,阴沉的天幕响了几声闷雷后归于平静,远之又远的苍穹之上,徒留一弯银钩似的残月。
惨淡的月光洒在地上,墙角堆着的稻草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
积水叮咚落在地上,桑溪玉将瓷瓶中的水一点一点洒在骨灰盒之中,浅蓝色的水珠在其中浑浊成一团,片刻后渗进去,留下暗色的湿痕。
桑溪玉眼眶通红,干涩地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夭,我带解药回来了,我来救你了。我要你无病无痛,再也不会难受。”
阿夭下葬之时又是个阴雨天,后事再怎么说也要像模像样的,除了桑溪玉以外还请了周围几个村民帮忙,乐声响起时,年长一些的人将骨灰盒从桑溪玉的手中接过。
山上放置骨灰盒的坑已经挖好,一个木牌靠在一边,上面是桑溪玉亲手写上的字:挚友阿夭之墓,那可以说是桑溪玉毕生写过最好的字。
还记得二人初识时阿夭就坐在河滩上对着桑溪玉鬼画符的字赞叹道:“你写的真好。”将她写下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绣在衣服里藏了数年。
桑溪玉手里攥着阿夭的衣物,眼神一直追随着阿夭的骨灰盒,忽地她捂住心口痛叫出声,冲上前去,撕着沙哑的嗓子大喊一声:“阿夭——”
有人伸手将她拦住,豆大的泪滴砸在衣间。
“关关啊,让姑娘入土为安吧。”
“不该的,不该的。”她喃喃着。
泥土,一铲子一铲子落下来,眼看着木碑立起来,人群悼念后便散去。雨大了,有人为桑溪玉留下了一把伞,她没有撑伞,跪在木碑后徒手种下了一棵翠绿的小树苗。
伞没有罩在她头顶,反而被她罩在了细弱的幼苗上。
阿夭,我们曾说要一起做一棵树,我同意了。桑溪玉神色一凛,覆在泥土上的手不由的攥起,她面颊抽动,坚硬的字眼从指缝中崩出,“阿夭,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待替你杀了那些人,我就跟你一起做一棵不问世事,无烦亦无忧的树。”
“还有阿莲和游大哥,我也会替你们报仇。”
雨越下越大,阴沉的天幕仿佛漏了一个口子,雨声落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
......
北昭雪景,总是中都更甚,红墙高瓦,大雪如棉。
入宫的轿辇一辆接着一辆抬如宫门,马车中燃着火炉,车厢内温度与外面雪地中大相径庭,人的脸被烘的红红的,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车轮压在厚厚的雪地上沙沙作响,褚负雪抬手掀开车窗的帘子,一丝寒气顷刻漏进来。他投了口气,眼前一片白雪茫茫。
钟桡迟缩了缩身子,环抱着双肩道:“少主,好冷。”
褚负雪面色不变,继续看着窗外的雪景,他眸色清亮,淡淡道了一声:“若是冷,你便穿了我的氅衣去。”
钟桡迟闻言将目光落在褚负雪身上那件白色带青的鹅毛大氅上,只一瞬间,他收回了目光悻悻道:“您着氅衣是那位大小姐给您备下的,要是让她发现还不立刻杀了我。”他脑海里即可浮现出绛露那张冷脸,她武功不弱,当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才把武林盟主之位让给自己。
“眼下我们回到北昭都已经三年了,陵王顺利回到宫中,虽然萧将军身上的罪责还未昭雪,不过也是板上钉钉的事罢了。属下不明白,公子面上还是毫无喜色。”钟桡迟不解道。
褚负雪放下车帘,感受到车内融融的暖意,他低下头轻声道:“那我问你,你这武林盟主当得可开心?”
钟桡迟有些诧异,还是摇摇头。
他这武林盟主当得实在不顺,虽身后有瑶山派,但他一面要担心自己伪造钟桡迟身份的事情泄露,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琐事,江湖门派中的那几个老古板明里暗里还是瞧不上他。
他仰天长啸,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静默中,褚负雪笑了一声,外头的雪下的大了些,有些如鹅毛般的雪点顺着厚厚的帘子漏进来,只刹那便化成水滴。
“康平侯尚且不好对付,更别说他身后那个人了。圣上康健,殿下尚在韬光养晦,我们明面上不要站队才行。”
况且现在没有人知道他是萧准的儿子,即便他手里已经拿到证据,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