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钟桡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早已死去的十五娘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钟少侠，”褚负雪扶着晕厥过去的桑溪玉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他，眼眸幽深如谭，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落在地上的十五娘身上，“你的玉蝉，不拿回去吗？”

......

“桑姐姐她怎么样了？”温抱玉趴在床边，看着郎中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原来心总是吊着，又不敢打扰，终于在他起身时忍不住问。

郎中用白帕擦着手，回道：“似乎是中毒，我方才用针封住了她的筋脉，暂时扼制住了体内的毒。”

“怎么会中毒？”温抱玉站起身，满脸焦急，跟随着郎中到桌边追问，“是谁给她下的？”

郎中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之上的桑溪玉，低下头在纸上徐徐写着字，他缓慢道：“她这毒中得有些时日了，牢牢扎根在体内，并不容易发觉。只是所受的那一掌其实并不重，可却刚好引起了毒发。”

褚负雪上前朝郎中微微行礼，平静道：“郎中可知道是什么毒？可有解救之法？”

郎中回礼，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道：“这毒很是奇怪，恕老朽无能，看不出这是何毒。”

“武林之中，各种毒千奇百怪，老朽如今这把岁数，不说千万，几百种毒是见过了。或许这种毒来自边疆或境外也未可知。”

就在这时，温楼主掀开隔屋的帘子慢慢走进来，郎中甫一看见他，便弯腰行礼，恭恭敬敬道了一声“楼主”。

温楼主摆摆手，无意让他多礼，往桑溪玉处担忧地看了一眼。旋即将目光移向郎中，轻声问道：“郎中，桑姑娘如何？”

郎中微微颔首，朝温楼主递过一张写，这是他方才写下的，“外伤已经无碍，只是桑姑娘乃是中毒之症，那一掌牵引了毒发，故而昏迷不醒，痛苦万分。不过老朽无能，看不出那毒是什么，毒根深重，要解并不是易事。”

他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过去，“此药丸可以缓解毒发，但治标不治本，老朽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若桑姑娘以后再毒发，便来老朽处，老朽可为她施针。”

温楼主接过小木盒，低头看了一眼，随即道：“谢过郎中，且跟着侍女去用些茶。”

“也好也好......”郎中转身离去。

“爹爹——”见老郎中跟随着春台离开，温抱玉小步跑到温楼主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轻声道，“桑姐姐怎么会中毒？桑姐姐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才会毒发——我们一定要救救她！”

温楼主像摸小猫似的摸了一把温抱玉的发顶，他的眉头蹙起，话里话外带着担忧，“桑姑娘是因为为了替鹤鸣楼参加武林大会才会毒发昏迷，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到解毒的法子的。”

“谢过楼主。”褚负雪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唇色乌青，双目紧紧闭着的桑溪玉，他的心忽然一阵揪痛，一口潮水般的酸涩堵着，教他说不出话来。

屋外传来人絮絮说话的声音，衬得屋内安静无比。

对不住，他在心里轻声道。

这一晚桑溪玉破天荒的梦到好多人，自己的爹娘还有桑家堡的其他人，从小欺负自己的由木头领导的一帮小孩子，阿夭和她该死的爹奶奶还有后母。从枕余山梦到朗宁再到浔州，拖着银蛇剑扬起下巴的十五娘，女扮男装青衣小公子温抱玉，被关在金色牢笼的褚负雪——他们将梦境堵得水泄不通，吵得翻了天。

她忽地转过身，身前幽暗如倒灌的黑水。眸中有千万支箭朝前射来，她躲闪不及，眼看着一支对准她的手腕，一支对准她的脚踝，一支又一支，狠狠刺中。那些箭上无一不是白色的羽毛，红色的玛瑙。

裂骨断筋之痛让桑溪玉疼得大叫出声，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她像是被钉子钉住四肢，束缚在十字架上，然后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匣子中。光没有一点投进来，粘稠猩红的鲜血从腕间、脚踝淅淅沥沥淌下，仿若无数虫蚁蛄蛹。

她痛到发抖，低垂着湿漉漉的眼睛。暗夜中她听见铁链移动的沙沙的声响，却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

一道淡淡的、毫无情绪的声音传至耳边。

“桑女侠——”

桑溪玉一下子睁开眼，窗外夜色沉沉，屋内昏暗无比。她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眉头很快拧作一团，因为她浑身都动不了，四肢像是脱了力一般，软绵绵垂在身侧。

她侧耳听到耳畔低低的呼吸声，因为动不了只得移了移眼珠子，瞥见床边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桑溪玉正过眼睛，直愣愣看着头顶黑色的天花板，叹息道：“我不会是瞎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阵风，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吹散。但仍然在她话音刚落之时，身侧忽然一亮，一束绒绒的暖光往这里鼓来。桑溪玉眼前的一切一半明亮一半昏暗，明暗交界之处像长满了毛茸茸的小草。

桑溪玉转过头，褚负雪手里秉着蜡烛，脸浸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