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她扶着睡着的宇智波斑走到他的房间。
宇智波斑的房间其实很简单,灰白的窗纸倒映着院中斑驳交错的树影,冷风从细缝里穿进来——榻榻米、柜子、桌子,以及堆成小山的卷轴,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唯一值得瞩目的,大概也就是摆在窗台前的那只朴素的花瓶。
哪怕是这点情趣对宇智波斑来说也属难得。
她没有去翻宇智波斑的柜子,自然也猜不到里面还会藏着一盒玉虫色。从这里就可以猜到,宇智波斑比众人的印象里还要浪漫一点。
美子的力气和她的长相柔和程度几乎成正比,她能轻松地单凭体术撂倒几名族内的成年男性忍者,区区宇智波斑自然不在话下。
屋内安静得只有轻轻的风声,她把宇智波斑安置好。少年如今比她快要高出半个头,她把他放上榻榻米时还有些余韵地想着:再过两年,指不定我得稍稍抬起头看他了。
按理说,这些事情做完她就可以拍拍手离开了——
宇智波斑的睡相,实则很文静,只是眉头微微皱着,直白地表达出“忧虑”的含义。他的头发铺开在枕头上,有点像黑色的丝绸。而他不久前的醉语也化作呼吸的余音,匆忙地留给听者解答。
她只是忽的觉得,自己从未以此刻的心境凝视他。
月在星辰如沙的夜幕里缓缓打开一只柔和浑圆的眼,原来今天是十五。
留下来稍微多看看他吧?这样才会放心。她神使鬼差地想到。
精神疗愈的方法有许多,有些是话疗、有些是通过药物,对于忍者来说自然还有利用医疗查克拉创造的术。
至少此刻能够温和地令他做一个好梦。
…
宇智波斑虽然已经睡去,但这睡梦并不稳定。他的梦里,仍有满天的雷与火在眼前浮动,散开后只剩一片断壁残垣。这绝非单纯的梦景,而是旧日尘事的投映。
事实上,他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这份习惯甚至令人觉得胆寒——宇智波斑当然不惧怕战火,好比这世上想杀他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但总不会比他杀掉的人更多。
然而谁会喜欢这副败景?不惧怕,那就是厌恶。
质朴如宇智波斑,也曾经畅想过和平会是怎样的日子:无非是父母健在、兄弟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然后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她求婚。
现在父亲已然进入了身体的极限,他渐渐地从战场上退下来,开始将一切族长的事务交接给宇智波斑。
是忍者就必须要对一切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必须要提前接受父亲也许就会在几年内离开的可能。
他想,喝酒是有用的。因为可以拥有短暂的遗忘。
梦没有规律,前一刻他踩在亡者的肋骨上,下一瞬他的视野就充斥白烟,很快就组合成树林一样的造景。
夏天,阳光,河水。
安静,平和。
河水的波痕被阳光镶了一层金色的勾边,宇智波斑认得这里,他缓缓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一枚石子。
千手柱间热心地教过他如何辨别最合适打水漂的石子,眼前这枚石子就足够光滑,简直是被打水漂的天选之子。
他用力一抛,石子压了一圈又一圈涟漪,直到离开水面才停下步伐。
「哇!距离更远了!」
这声音几乎把宇智波斑吓了一跳,他努力维持着冷淡的表情,望向来人。
突然出现的千手柱间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
「不过我也有十足的长进,我会抛得比斑更远!这次比赛的结果就由美子来裁定吧!」
眼前的千手柱间早就不是他们初识的那个年纪的模样了,同样是十六岁,千手柱间依然比他高上几厘米。
自从那次决裂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像这样一起站在南贺川旁游戏了。
所以宇智波斑根本不在乎这点小细节。他更在意的是:原来美子也在这场梦里。
「我不会输的,柱间。」宇智波斑恶声恶气地说,「我会漂亮地赢过你。」
怎么能在美子面前落下风头?就算是梦也不可以。
少女适时地出现,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和服,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她笑吟吟地提议:「三局两胜如何?」
「只分输赢的话似乎有点无聊,不如我们各自放下筹码?」千手柱间从善若流地接道。
果真是纵横赌场的家伙!
美子取出一枚银制的花朵吊坠:「请让我也添上一件彩头吧。」
千手柱间掏出了一件小木雕,是他木遁木人的样式。
清贫一生的宇智波斑窘迫地发现自己身上真没带什么类似的小物件。
他思来想去,最后只能从随身携带的忍具包里找到一枚普通的苦无。
「没有关系,斑,我不嫌弃。」千手柱间怜悯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