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
珠翠得了黛玉的应允,出了房间,让小厮们把装手串的箱子放下,扬手叫来鸣环、雪雁、鹦哥她们,如此这般嘱咐一遍,众人各自去了。
沁芳阁。
宝玉带着小厮出门会友去了,袭人坐在榻上作针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脖子有些酸痛,放下手里的活计,往窗外看了看。
太阳已经偏西,光线从窗棱上打下来,投在地上,映处一小片菱形的阴影来。
她站起身,自言自语道:“这群不醒事的小蹄子,也不看看时间,宝二爷估摸都快回来了,还在外面玩。”
她出了门,看见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在院里浇花,扬声唤道:“李嬷嬷,晴雯她们又去哪里玩了?”
李嬷嬷扭过头,诧异道:“林姑娘院里发手串呢,府里大丫鬟每人都能去领,你怎么不去?”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钟头前。”
“没人跟我说呀。”
李嬷嬷轻嗤一声,道:“前两日,你说宝二爷最近在用功读书,不让她们进屋打扰,难道忘了?”
袭人被她刺了一句,没吭声,靠着柱子望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嬷嬷道:“你怎么还不去?”
袭人讪讪地一笑道:“兴许她们就帮我带回来了。”
正说着,晴雯、麝月、秋纹她们说说笑笑的回来了,每人手里都戴着一个南红玛瑙的手串。
晴雯抬头看见袭人,笑道:“正好你在,林姑娘屋里的珠翠让我跟你说一声。”
袭人道:“说什么?”
晴雯道:“珠翠说,手串已经发完,你不用再过去了,等下次林姑娘得了更好的手串,再单独送给你。”
这是发现她的小动作,所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袭人脸色一白,强撑着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你替我谢谢林姑娘。”
晴雯摆了摆手道:“要谢你自己去,我又不是传声筒。”
这边袭人惶惶不可终日,那头黛玉对此还毫不知情,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下午觉,睡醒后,自有雪雁把午间珠翠所做的事说给她听。
黛玉洗了把脸,把毛巾递给紫鹃,笑道:“难为她费心护着我。”
既收了墨封这么多东西,黛玉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她现在闲下来了,便琢磨给墨封回什么礼。
她从扬州来时,轻舟简行,来了贾府后,父亲林如海陆陆续续寄了几箱子东西,她隐约记着,还没收拾出来,连着箱子一起放在二楼空着的阁楼了。
既然想到,她索性叫珠翠把册子取来,挨个看下去。一箱装着些小玩意儿,不倒翁、风筝、彩绘泥人之类的;一箱是扬州特产,酱菜、方酥、牛皮糖等等,都还能放;另外还有箱书本诗文,是林如海知道女儿喜欢看书,专门邮过来的。
林黛玉翻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只好把鸣环珠翠全都叫来,问,“你们王爷喜欢什么?”
鸣环听了直想笑,但知道自家姑娘脸皮薄,尽管肚子里都快笑出来了,面上还是装的正正经经。
“姑娘是想给王爷送件回礼吗?王爷那种人,什么都不缺,要奴婢说,姑娘不如亲手做个什么香囊啊,荷包啊什么的,倒比较有诚意。”
黛玉一赧,道:“别的也就罢了,我在女红一技上,实属一般。”
她打小身子瘦弱,家里父母又偏宠她,不肯让她劳累,是已只粗略读了几本教授女红的书,压根还没上手试过呢。
珠翠暗自发笑,“姑娘放心,王爷不会介意的。”
她作出认真状,道:“奴婢听坊间传闻说,女子若有了意中人,就会把亲手绣的香囊或荷包送给他,男子收到后,再把它带到身上,从此就会被这名女子拴住心,谁都抢不走。”
鸣环猛点头附和道:“奴婢也听说过。”
真这么灵吗?
黛玉一怔,忽看到她们抿唇偷笑,反应过来,她们这是在取笑自己,气得面红耳赤,要去撕烂她们的嘴,鸣环和珠翠连喊饶命,笑闹着跑了出去。
“再别想让我理你们!”
黛玉撂下一句话,气鼓鼓的回了房,原还觉得这主意不错,打算让嬷嬷们教她女红的,现在嘛,自己若真去找方嬷嬷和桂嬷嬷,必会被这几个丫头片子知道,她们当面不说,背后不定笑的多厉害呢!
刚要打消这个主意,忽又想起一人来。
前些日子,听说金陵薛姨妈家的大公子打死了人,举家进京避祸,如今正住在东北角的梨香院中。
薛姨妈有一个女儿,名唤宝钗,听说她出了名的贤惠,在那些丫鬟婆子口中,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人物。
既如此,区区女红应该不在话下,何不请她来教自己?
虽这样想,但到底有些冒昧,再加上和宝钗没见过面,不知她脾性如何,便将这个念头暂且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