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两难
是夜,浓云月轻。
今天负责夜巡的镇安府队士们踩着往常的路线,案例值守着。宁颂带了一小队的人不去走那人尽皆知的路线,反倒是摸着黑走进一些暗巷里。
而往日那身惹眼的银白蟒袍已经褪去,她穿着早先被贬时的那身玄青鲤袍,三五个人连盏灯笼也没打,就这么摸黑一点点探出去。
前天那些可疑之人就是在这附近走的。
走了有一会儿,宁颂察觉到身后这一小批队士有些不耐烦,一个个方轻的步子也有些加重时,她皱眉正欲呵斥几声。
暗巷的另一头,突然亮起了零星的灯火。
宁颂立掌顿足,身后的人立刻随之警戒,她潜伏在暗处,看着“灯火”渐渐走近,发出了幽绿色的光。
四处尽是黑暗,唯有那像是鬼火一般的光一点点靠近……
宁颂压低了身子,在鬼火靠近自己的一瞬间拔剑而出,极快的速度眨眼之间刺向了其中一束幽光,剑尖一挑一抹猩红自月光下散发出不祥的气味。
剑落,声起。
“一、二、三……”宁颂看了看被镇安府队士制住的三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所谓的可疑之人,只有三个。”
她收回视线,斜睨向半是崩溃地跪在自己剑下的人,眉头轻轻皱了皱:“能以萤石磨成粉涂在身上照亮,想必几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丈夫不惧死,何必做出这副窝囊的模样来让我等看不起?”
普通人家用不起萤石,更别提把萤石磨成粉涂在身上了,费钱费力,这几位恐怕来头不小。
宁颂心中疑窦丛生,总觉得是哪处不太对劲,似乎这次的抓捕未免太过轻松了些。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多日蹲伏的准备,没想到今日便抓了个正着——
不对!
难道这些人是故意让自己抓住的?他们还有大队人马蛰伏在别处吗?!
想到这里,宁颂再也顾不上闲话讥讽些什么,剑尖刺出挑开了为首之人的面罩,那人涕泗横流的脸上流露着毫不作假的恐惧,跪地一声一声磕着头。
“误……误会!宁总旗,剑下留人!”
熟悉的称呼传入耳内,宁颂周身骤然紧绷,一把提起那人的衣领,与之四目相对。
“你是宫里的人?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那人脸上极为光洁,没有一点胡青,分明是宫里的太监。
看到宁颂如此反应,其余的队士也尽数挑了那两人的面罩,却看几人脸上分明都是一样的。
这些人……都是宫里的?
当真是一场误会么?
镇安府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她乔装改扮摸黑走路,抓住了几个宫里的太监?
被宁颂提着衣领的太监原是被吓得慌了神,身上鲜血汩汩而留染红了大半的衣衫,万幸身上暗色的衣袍显露不出太多的颜色,否则他自己看到了定会吓晕过去,哪还能回宁颂半个字。
“宁……宁总旗,杂家是紫宸殿的侍应,我们几个是奉命出来替圣人办事的……都是误会啊。”
官宦声音带着哭腔,宁颂眉头皱得更狠了。
圣人,圣人,圣人。
替圣人办事还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说出来不就是拿准了他们没法查证么?万一真信了这小子说的,把他们放了之后生出什么事来如何是好?
宁颂松开了手却没做声,许是看出了宁总旗的为难,一个队士抬脚将太监踹倒。
“荒谬!休要打着圣人的旗号招摇撞骗,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说,你们都是什么人!”
宁颂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复又恶狠狠盯着那太监看。
几个太监缩在一起,做磕头求饶状,磕头:“宁总旗明鉴,小人没有半句假话,当真是圣人叫我们出来的……早先白法师在城外庄子里藏了些东西,如今白法师身故了,我们几个奉命秘密寻找,绝无半句序言哪!”
又是这个白法师——
“既然如此,”宁颂收剑回鞘,“你们便带我们去看看,若真是如你们所说,我此番险些误了圣人的大事,明日也好进宫请罪。”
那三个官宦面色一滞,脸上登时铁青。
而后七嘴八舌说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要是被圣人知道了,小人们几个脑袋都不够丢的,还请宁总旗法外开恩,千万别为难小人,小人当牛做马、生生世世报宁总旗的大恩大德……”
眼看着这些人大有说个没完的架势,宁颂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行了,都起来,好歹也是内廷近臣,不必跪我,”宁颂迈出去几步,“今晚是宁某的不是,还请几位公公随我回镇安府包扎休息,明日我亲自送几位公公回宫,也好进宫谢罪。”
“这……”
几人还没来得及推脱,镇安府的队士一左一右将三个人围起来,十分客气地“搀扶”着三个人,跟上了宁颂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