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随大流
恶意的催促,他们依照他们的人生经历和认知给她提出人生建议,的的确确是对她的关心,的的确确是担忧她以后的生活会不如大多数人。
她不能因为自己活在现在的时代里,就指责过去时代中产生的认知,这太不公平。一个人逃不出他的经历,逃不出环境对他的影响,在他的时代中,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他的一生。
离经叛道的行为之所以会成为被指摘的行为,是因为大多数人觉得背道者是背叛者。
没几个人会脱离出大多数人的行列,他们不敢。
而对于他们身边的人,他们也会规劝不要过于胆大妄为。
张萱琳挫败地答应父母:“我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的。”紧接着就站起身,说,“很晚了,我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值班。”
父母住在十楼,也不算高,张萱琳没有等电梯,直接走步梯下楼了。
期间她一直在想自己如果成为社会主流的背叛者的话,应该会有怎样的局面。
反正对于她自己,大概是很合适的。
没有公交车了,想叫网约车又看到要加服务费,张萱琳的耳边顿时响起张母方才的话,“钱嘛没有,活嘛一大堆”,她翻了个白眼,不叫车了,骑共享电瓶车回家,她这个穷鬼要省点钱。
夜晚的冷风撞到脸上时是有痛感的,张萱琳没戴围巾,在电瓶车上被吹得脸颊快裂开也无处可躲,只能缩着脖子半眯着眼放慢速度,一点一点挨到家楼下。
全身都冷透了,从外套到贴身衣物都是冰的,张萱琳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抖,赶紧小跑到24小时便利店买一瓶温热的奶茶缓缓。
热腾腾的救命般的暖流滑进胃中,张萱琳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在嘴边制造了一团轻雾,并且计算了一下费用,发现自己此举几乎没有省下几块钱。
张萱琳愤愤地又喝了一大口奶茶。
而方才父母说的话也趁机涌进她的脑海里。
她在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被父母和亲戚催促着要相亲、要结婚、要生孩子,规培时她还住在父母家,在家里基本上是她和父母一对视,就会引发出一轮催婚的程度。
可她那会儿却没有当一回事,那些日夜在她耳边回荡的话根本没有被她听进去,她觉得他们说的不是她,觉得他们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无论他们说得多么热烈,多么激动,多么手舞足蹈,她也无动于衷。
她以为是因为她长大了,拥有自己的独立思考,面对父母的命令时可以泰然处之了。
谁知其实是因为她那时不在有选择的圈层内,所以她可以置身事外。
现在或许是身边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她的目光不再是漫无目的,而是拥有确切的落点。
她将那些话听进耳里了。
社会之主流,不动脑子就能立刻加入其中,被众人之力推着往前走。
拥有独立思考的话就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考虑利弊后带着些许遗憾、不算十分心甘情愿地走入那潮流之中,一是决绝地突破阻拦之汹涌力度,一次又一次,背道而驰,筋疲力尽,走出这洪流,走到无人之境。
张萱琳尚未想清楚自己想要做哪一种人,但有点知道了自己不想成为哪一种人。
如果进入她根本不想进入的世界里,她大概会长长久久被心中的遗憾折磨。
大年初二白天的医院是平静的,病房里几乎是空的,能走能动的病人都是打完针就请假回家了,剩值班的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无所事事消磨时间。
张萱琳和向珩聊了一会儿微信,打了一个电话,聊聊大年初一要被长辈拎着后颈去做些什么事,又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而后张萱琳写病历写了两分钟,在手机上乱逛了十分钟,就进入无穷无尽的发呆之中。
亦没有真的在思考些什么,她只是呆滞地在某个地方徘徊。
终于熬到下班,张萱琳慢吞吞往医院门口走去,还没完全走出去就看见了向珩笑眯眯朝她挥手。
看到向珩的那一刻张萱琳突然心思活跃起来,忍不住要想如果他就是那个……即将作为她的丈夫出现的人。
张萱琳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脚步猛地一滞,踉跄一下,又赶紧装作没事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特殊头衔之下的向珩显得更加陌生,他仿佛穿上了不合身的衣物,处处别扭。
张萱琳无法想象自己的以后都要与他息息相关。一辈子和另一个人息息相关,甚至是被另一个人负担着,到底能够如何被她接受?
她的人生如同旷野,另一个人再强大,再为她所爱,充其量也是旷野上的一棵参天大树,无法支撑起全部大地。
张萱琳在短短的路途里慢慢地走,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丢掉对向珩的奇怪想象,让向珩恢复此刻的原貌。
向珩还笑得没心没肺,凑到张萱琳跟前说:“新年快乐张医生。”
“新年快乐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