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
谢枝却被他的话吓得险些被刚送入口中的菜给呛着了。
“女人家这怀胎呀,虽说要吃些苦头,但也得看自己夫君上不上心。”太后悠悠开口,“若是承玉,自然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若是换作别的一些什么人,马虎敷衍的,就不好说了。”
太后果然不高兴了,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太后一生未曾有过身孕,此事自始至终都是她的隐痛,皇帝这番话简直就是往她的伤处扎针。
谢枝忍不住朝李承玉悄悄吐了吐舌头,李承玉朝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
皇帝正往嘴里塞了一勺雪白的鱼肉,听了太后的话便又要开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男人家自有自己的事要忙,哪能成天陪着女人呢?不过表哥确实有闲。表哥,你不知道朕有多羡慕你呢。朕也想天天玩儿。”
谢枝假装捋头发,拿手挡在自己右边,朝李承玉隐秘地翻了个白眼。李承玉朝她缓缓地眨了眨眼,谢枝读出他的意思是要叫她心平气和,于是只好愤愤不平地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堵住自己的嘴。
该说不说,皇帝这看似老实巴交天真无辜却一句句都踩着别人痛处的模样可真是叫人手痒。
文雁正跪在太后身边,小心翼翼地给她起开蟹壳。太后慢条斯理地舀了勺蟹黄,道:“那倒有意思了,陛下是在忙什么呢?在别的女人肚皮上忙吗?”
谢枝忙要去安抚李思齐,却听得“啪!”的一声响,李思齐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接过花涧递过来的帕子揩了揩嘴,面无表情道:“我吃饱了,困了,先回宫歇息了。”
“怎么这就吃饱了?”太后颇不高兴,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文雁,你同花涧一道陪着皇后回去,仔细照料着。”
文雁忙放下手中的蟹,卑躬道:“奴婢领命。”
看着李思齐神色恹恹地离了席,谢枝心里也不大是滋味。早知自己方才能想些话打断太后和皇帝二人就好了,他们的话叫李思齐听了,心中怎能不好过。
况且她从孙仲谦提起过,女子怀有身孕时,常有心绪不宁、敏感多思之症,更该小心体贴才是。
“陛下这些日子,可真是愈发伶牙俐齿,还爱跟哀家作对了。”太后显然没有要把这件事放过的意思。
皇帝闻言,茫茫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她:“母后,您说什么呢,儿臣什么时候同您作对了。”
“……”谢枝戳着碗中的白饭,心想,这可真是她吃过最难熬的一顿饭,早知如此还不如装病不来了。
她听着太后的话蹦着火星子地去,又听着皇帝无辜憨傻地回些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过了一段辰光,谢枝依稀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什么异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咚咚咚”上楼的声音,跟打仗了一般。
太后蹙了蹙那对精心描画过的眉,预备着等人来了责备一番。
不料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阿枝!”李承玉惊道。
谢枝下意识站起身来往边上一躲,只见原本在她身后的那扇绢面屏风如山岳倾颓般倒了下来,露出不小心将它撞倒、连带着自己也跌倒在地的花涧。
可是太后原本备好的斥骂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只因花涧傻呆呆地坐着,既没有站起身来,更别提行礼。她看起来异常狼狈惊慌,发丝散乱,发簪歪到了一边,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渍。她缓缓地抬起两只手来,屋内的人一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手上淌着血水。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花涧的五官霎时像被人揉皱的纸团一样皱到了一起,然后发出一声崩溃的大哭:“太后,陛下,不好了!娘娘方才在路上摔倒了,还流了……流了好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