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无路
或许,那日他答应自己的话,也只是敷衍罢了。
是她太愚蠢,想得太简单了,也太心急了。
她必须要另谋出路。
难道真要告诉李承玉吗?与其让程乐山那个疯子把事情抖出来,还不如自己先骗他……
骗他……
谢枝在榻上辗转反侧。这几日李承玉什么都没再问她,像是一直在等她自己开口说话。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谢枝反手摸到一直被压在枕下的那把白玉虎首匕首,攥到了自己手心里,仿佛从那刀身上汲取到了力量似的。
是的,已经到了这般自己,自己也只能赌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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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方晓,谢枝仍同往日无异,照常梳洗,安坐在屋中看账簿。到了未时,骊秋和姒云又要出门,去裁缝铺替她取新衣,谢枝便道自己正好要去库房清点,不用她们在旁伺候。
谢枝进了库房,却将房门反锁起来,从窗户爬了出去。她不方便带上帷帽,便只给自己蒙了块面纱,又走了后门出府。
可京中的气氛似乎也有些不寻常,往日茶摊上闲聊的茶客都寥寥无几,街边交头接耳的人也少了许多,人人都只顾自己走自己的路。时不时还有擐甲执戈的禁军列队而过,用警觉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但这时候的谢枝已没有心思去挂怀这些了。她凭着先前的记忆来到了不孤楼。
不孤楼门口站着的还是之前那个小门役。在这种地方待得久了,别的本事不说,一双观人识客的招子倒是练得亮得很。纵然谢枝戴着面纱,但门役仍旧一眼瞧出——这不就是当初在不孤楼大出风头的李家少夫人吗?
有了前车之鉴,他忙殷勤地迎上去,问道:“少夫人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小的名叫三伏,不知可有什么吩咐?”
谢枝也认出了他,想了想,便问:“‘清平乐’那间房的客人,今日可在吗?”
三伏听了,没多犹豫,就说道:“哎呀,少夫人问的可是那位成天戴着个铁面具的怪人?他在的在的,他可是咱们不孤楼的常客。”
谢枝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她说道:“我来是因为有事要见他,还得麻烦你替我引路。”
原来是有约在身,那就不会出什么事了。三伏的心也落了地,忙接话道:“好说好说,少夫人跟我往这边走吧,不然容易招人耳目。”
说着,三伏便引她走了一道偏门,上到五楼,走到“清平乐”房的门口,正要敲门通报,谢枝却抬手拦住了他。
屋里有人在弹琴。琴曲萧瑟寂寥,如塞上月,沙上雪,令人闻之心有戚戚焉。只是谢枝这时候却并没有哀戚的闲心了,相反,她看似平静的面孔下早已心急忧虑得气血翻涌。但出于礼数,她还是站在门口听完了整曲,正要抬手敲门,里头的人却先开口了:“贵客既来,为何临门而不入?”
一旁的三伏直到这时候已经用不上自己了,便知情识趣地躬身退下了。谢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了自己的面纱,这才推门进去。
赵彧盘腿坐在琴案前,乌黑的长发搭在雪白的内衫,肩上披着雪青色织锦外袍,气度雍容。看清了来人是谁,他微微侧了侧脑袋,有些出乎意料。
“赵先生。”谢枝朝他行了个端正的礼。
赵彧的眼睛弯了弯,让人觉得那张隐藏在面具后的脸似乎是在笑。他取下手边正在炉火上烹着的茶,替她沏了一杯,问道:“师妹可是稀客,快请坐,不知今日前来,可是有何指教?”
谢枝依言坐下,手中捧着杯盏,指腹却不住地摩挲着杯身,指尖用力到泛出白来:“之前赵先生说若我有事相求,可以施以援手。所以今日我冒昧来拜访,想求你帮个忙,无论报酬是钱财,还是别的什么,我一定会尽力办到的。”
赵彧不动声色道:“师妹客气了,先但说无妨。”
谢枝喝了口茶,才道:“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杀人?”赵彧似乎并不惊讶,反而玩味般把这两个字又嚼了一遍,“杀什么人?”
“程乐山。”谢枝一字一字道。
“这京中叫程乐山的人,我只知道一个,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位吧?”
“不错,就是他。”
赵彧觉得这事有意思起来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他的性命吗?”
谢枝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说:“因为他应该死。”
赵彧笑叹了口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师妹,恕我直言,要依照你这说法,这京中该死的人可多了去了,难道各个都要取他们性命不成?”
谢枝被他问倒了。
赵彧又道:“程乐山的父亲掌管审刑院,手掌刑讼大权,刑部和大理寺皆要听令于他。我若杀了他最宠爱的儿子,他岂不是要追查我到天涯海角?师妹,很可惜,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