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银杏
这不合时宜的一声却道出了众人的感慨。
当下皆深有同感地对江绾投向赞同的眼神。
台上几人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各处,到江绾身上时,顿了好一会。
天君扫过众生一眼,道:“既然人已齐。元宫主,开始吧。”
谢元雪颔首,随即飞身立于修士前,正声道:“想来诸位已有听闻,有无辜弟子惨死于滕山中。”
“我们尚未查明他的身份,尸体已不知所踪,怀疑这邪祟已混入你们当中。”
一片哗然。
原本交谈的弟子们此时警惕地四散,生怕哪个聊过天的是那邪祟。
谢厌冷笑一声:“那便是我了?”
“不。不如说你旁边那位疑点更大。”谢元雪公事公办地回答他。
谢厌便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他嚣张的气焰终于停息,反倒是隐晦地挡在了江绾面前:“怎么?元宫主认不出来么?”
“正是因为认出来了。”
谢元雪漠然道。
那山间争执的片段,狂妄自大的话语。
“没想到,无通宗还有后人啊?”
江绾:?
行吧,就当我是后人。
她气定神闲地站着,也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祁千锐忽然出声:“不可随意交谈。”
旁人欲言又止,张开的嘴巴又闭上。
却是不着痕迹地,离江绾更远了一些,避之不及。
这下,江绾再怎么也察觉出了异样。
上三宫不正是无通宗创立的吗?他们为何这副恐慌如今祸水的模样?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她的师兄——
天君淡漠面容,终于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你跟我来。”
祁千锐随即也转身,欲抬脚追上。
天君仿佛察觉到他的意图,没有转身,冰冷的声音如同冷刃:“你不必跟来。”
祁千锐放缓了脚步,若有所思地注视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神情淡薄,无人知晓他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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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名仙侍,是仙门百家所不屑的。
但,如果是做天君的仙侍,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四叶倚在宫殿外,昏昏欲睡。
她运气一直都蛮好的。既然能从苗圃中偶得机缘飞升成仙,那么一到修真界就做了天君的侍女,就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没有办法呀,有时天道就会这样不讲道理地偏爱某些人。
成为仙侍后,差事也很轻松。
毕竟是修无情道的天君,只要恪守本分,不必担心有什么戒罚。天君待人是如出一辙的和气,有时小四叶会陷进他的笑,恍惚间觉得这是那么一个温柔的人。
但太平静了。
像千年的死水。
所以,当那名白衣女子进入天宫时,她惯常觉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甚至无聊地打起了盹。
——直到廊下的金铃,忽然被无形剑气破碎。
碎屑四散,尚且锋利的割面斩断了坚玉台。
小四叶吓了一大跳,随后听见天君沉沉的声音:“无事。没有本尊许可,不得有人入内。”
小四叶讷讷地应声,合上天宫的殿门。
她应当回避的,但四叶草根生于此,经脉交错,实在太熟悉。
一些模糊的声音不受控地被她捕捉。
“……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江绾,你想也该想,以混元筑基的无通宗弟子,怎可冒然接触?不止师父,你可知有多少人差点入魔?淬骨削皮才剥掉的混元真气啊!”
“你睡去的时候,我曾查阅古籍,拜访上古洞天,研究了许久,终于明悉——混元之所以是混元,就是因为它的不可控,不可知。只是那几年,尤其幸运地静默着,才没有出事。”
“——而你,已然久浸混元真气,一旦沾染他的混元魔,如何善终?”
“师兄……我知道的。可是、可他是师父啊……”
小四叶差点惊叫出声。
等等,等等等等,天君的师妹?混元天尊的弟子??
当年无通宗名声鹊起,正是由于他们能以时间少有的混元真气进行修炼。
但不久后便出了事,混元天尊入魔不分敌我地斩杀,血洗阴山关。
她不敢细想,赶紧又挪远了些,有些事知道的代价,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仙侍能承受的。
她找出听见那段话的藤叶,想了想,还是揪掉了它,然后坐在天宫殿前的石阶,数漫天的云。
之前听到的话也已模糊不清,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要忘记了。
那段藤蔓在手中缩了缩。小四叶琢磨着得找个地儿把它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