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青山岫月疏
山峦叠嶂,绵绵秀丽。大雨倾落,激荡起天地间好一阵的清爽之气。
些许的清凉又沾着些疾风细雨的冷寂,墨暝池向外看去,道:“你看,又下雨了。”
楚窈之向来喜欢多想,听到这一“又”字便又是好一番思量,他到底想干嘛?自己明明与他是萍水相逢,怎么偏要给她一种两人很熟的错觉?
为何要把她强行收入沉影阁,又为何要给她这支银哨?
“怎么了,又在胡思乱想?”墨暝池扫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却只道:“山中多雨,但来得急去得也快。你且先回去休息,待雨停了再出发也不迟。”
他说罢,竟起身欲走。
若隐若无的檀香从他袖中溢出,走起路来却总带着些潇潇雨落时的寂凉感,山岳般高巍而挺拔的背影更有着落日余晖之际昏暝暝的凄静。
“等等。”
这次换楚窈之叫住了他。
墨暝池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道:“还有何事?”
“阁主还未告诉我原因?”楚窈之快速的从殿台上下来,走到墨暝池身旁。
她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人,好像是对自己加注了些不一样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她不清楚也只觉得是有利无害罢了。
“阁主为何收我入沉影阁?”楚窈之开门见山,“我自知身份低微且能力有限,虽或有些小伎俩但也不能真正帮到阁主什么。就算目前得了林府小姐青睐,但也不过困于宅院之间,断然没机会去做什么大事。就算您要安插细作也用不着我这种一没地位二没能力的吧。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阁主看中我什么了?”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哈哈。”墨暝池被她逗笑了,他目光如炬,直视着楚窈之,胸腔里发出嗡鸣的憨笑,道:“若我说,过不了多久,林家会倒,你信吗?”
“不信。”楚窈之答得干脆,反问他道:“若我说,阁主会有血光之灾,您又信吗?”
楚窈之眼里带着一闪而过的讥诮,她眉眼本生的柔和,眼神里却总带着冷郁与警戒。此时说出这种话,却是已然看出了墨暝池这面冷心善的性子。救了她还嘱咐她先去休息的人,又会有多坏呢?
果然,墨暝池听她这话,却并未生气,道:“我信。”
随即便听他感叹道:“江湖之险堪比战伐之险,沉影阁这些年不断壮大,已然成了那招风的靶子。而我也惯来喜欢杀人,仇家无数。血光之灾,呵!”墨暝池冷笑,道:“你大概不知,刀尖舔血的日子,我早已习惯如常,又有何惧?”
“所以……”鬼使神差地,楚窈之听他这番话竟有些动容,犹豫道:“所以,你不怕死,也时刻准备着被人杀死,对吗?”
“对。”墨暝池答她,眉眼间已是寒潭幽寂的冷肃。
“林家虽为三朝世家,但林伯礼却不是个很好的家主。过刚则折,树大招风,盛国早已无贤君明主。在这乱世,固守儒生之义,也不过是抱残守缺,错付仁义之心罢了。”
墨暝池心中荡起一些凄楚的情愫,前尘旧梦虽已是过往云烟却也是不可泯灭的血债。
急风煞起,一时竟吹进殿中,袭来一股阴嗖嗖的凉意。
楚窈之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双颊冻得发红,额头上的伤口也疼了起来。
“我收你入阁,一来是看中你与旁人不同的隐忍狠决,觉得你不该仅仅困在宅院中。二来是看中你的聪敏多思,倒不是个没头没脑的蠢货,值得救也值得为我所用。三来则是觉得女子生于世,大多受到蒙蔽,束缚了人之天性中的野性,而你却偏巧生得……嗯,狡诈,日后若当个杀手细作或者经谋商事,倒也是个好苗子。”说到这,墨暝池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大步流星,率先离开了大殿,只留下句:“多思多疑,指不定是要养出个庸人自扰自作多情的毛病来。”
大雨淋漓,他却拒绝了甘澈递来的伞,长身如竹,浸没在这青山烟雨之中,不见了踪影。
楚窈之听了他的一席话,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久……许久后,她嫣然一笑,眼中已然是湿雾氤氲。
初春盎然,洛宁城的杨柳枝上也生出了一茬茬的新芽。
一路匆忙,待谢竹朗收拾了一番来到林府拜访的时候,已然是午时了。
昨日下了大半天的雨,大雨倾盆,直打的林伯礼院里刚养了两年的海棠树断了枝。
他站在那树下来回的踱步,惋惜更觉心疼。待听到下人来报义安侯府的四公子来访,这才收拾好情绪赶去前厅见客。
义安侯谢枢有五个儿子,除去个早夭的长子和庶出的两个病秧子,便只有二公子谢穹和四公子谢嵘这两位是堪得起大用的了。
而那谢穹虽能力出众,自幼便跟随谢家军南征北战,但无奈是个庶出。倒是这位刚刚加冠的谢嵘更得义安侯的喜爱,加封世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墨蓝色的衣袖上密密麻麻涟着云花式的水纹,锦袍玉冠,端坐在一张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