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归路
讽一声:“该不会都在去年死光了吧。克死了自己哥哥不算,还来克我哥哥呀!”
元明月手指颤抖,顿时无一言以复。
宇文泰察觉到异样,忙把少女劝走:“你说的是,既然随驾,护送谁都是一样的。他日等回到洛阳了,我陪你玩弹棋。”
少女倒是伶俐:“你是想把我哄走啊!是尔朱将军让你照顾她的吧,真恶心,为了亡夫的遗物和皇后撒泼,结果还不是跟了尔朱氏?装什么忠贞,我哥因为你,还挨了尔朱氏的打了!”
这女孩的确是元修的妹妹,她什么都知道。
“他额角青了好几天,我心疼坏了呢!”少女叫道。
元明月一字一句道:“我从未想过与他有瓜葛,总来招惹我的,是他。既然妹妹心疼兄长,就别让他再多管闲事。”
少女一甩脸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宇文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她送到尔朱氏那里去哇?”
宇文泰淡淡地说:“恐怕要等收复洛阳了吧,这才攻克了河内,一鼓作气,王爷不会就此收兵的。”
少女说:“那我更是要日夜祈祷咯!企盼这仗早些打完!”
“黑獭,”少女唤他,眼神炯炯,“明天你能把我的车牵到陛下车后吗?”
宇文泰义正言辞道:“不能,这样的话你就僭越了。”
“我想一路跟着你嘛!偷偷的也不行?”少女撒娇说。
“别胡闹。”宇文泰摆摆手,“都说了别叫我黑獭。”
这样一来二去的,宇文泰边说边走,一门心思想甩开她,他走多远,那少女跟多远,完完全全地无视了元明月,最终剩她一个站在原地,茶凉了半截。
可玉这才出声,试探地询问她:“……娘子?你没事吧?她说话也太难听了。”
元明月回过神来:“我没事,讨厌我的人又不多她一个。”
说罢,元明月顺手拿起茶咕嘟灌了一口,她才发觉又凉又涩,蠢透了。她谁也没惹过,却偏偏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来惹她。
起驾那天,元子攸不像逃离洛阳时那样狼狈,他摆足了天子仪仗,华盖伞帐,鸾旗白鹭,车骑万乘。
宇文泰事无巨细,给元明月安排了一辆不起眼的小车跟在队中,除了宇文泰,没人知道元明月在哪辆车里。
元修在御前引驾,自尔朱兆出战后,他始终没有在邺城找到元明月。不要紧,等回到洛阳,他会找到她的。
有时候元修会想,为什么他们的父亲是兄弟,他们偏偏是同宗呢?
虽然见不到元明月,但元蒺藜是常来找他。见不到本尊,见见这替代品也好,咫尺天涯,他也能解相思之苦。
元修有时候挺恨这鲜卑入主了中原,若还在胡地盛乐古城,他们便不会被这汉人儒室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他心里还有一把锁。
元蒺藜没有他想得深刻,只觉得自己的爱无处安放,她只懂郎情妾意,不懂得人世伦常。
元明月回到了她还算熟悉的河内,这次不同,她在天子脚下,和旁的人一样静待消息。尔朱荣带着大军据于黄河以北,与陈庆之隔岸对峙,来迎驾的则是一个叫做独孤如愿的人,也是宇文泰的发小。
宇文泰从来只做份内的事,并不和元明月多说话。这天傍晚,众人休养生息,宇文泰蓦然出现在元明月跟前,使她猝不及防。
宇文泰忽的递给她一封信:“独孤兄带来的,说这是尔朱兆将军给你的。”
元明月心中一阵惶惑,她刚刚接过,宇文泰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元明月意外得很,尔朱兆还会写信?而且为何要给她写信?
元明月回到屋里就着灯光打开信纸,上面赫然只有简单两个字:
“等我。”
可玉一不小心就念了出来。
元明月觉得莫名其妙,平白无故还写信,真当他俩有什么情分,等到了洛阳,他们一拍两散,尔朱兆会慢慢把她忘了。
他们这样萍水相逢的缘分,风吹就散,还演什么戏,当什么真呢。
元明月将信纸揉把揉把,随手丢到了墙角。
早些时候,元明月问宇文泰要本书打发时间,宇文泰便不知从何处给她淘了本《搜神记》。
元明月百无聊赖,已经读了四五遍还不止,这些怪诞故事看起来怪力乱神,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都大快人心。
元明月知道尔朱兆对她别有用心,可惜元明月一脉相承自家的冷血与薄情,她只想回家,别的事都是琐事。
若尔朱兆不放她,她大不了像《搜神记》里的韩凭之妻那样以死明志。
秋雨绵绵,空阶滴到明。黄河那头两军对垒,马蹄下一片泥泞,冷雨点点落在尔朱兆的鳞甲上,他骑着骏马立于阵前准备渡河,眸中毫无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