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
原以为生孩子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但在打了止痛针后,除了一阵一阵宫缩带来的力竭感,疼痛感似乎都还在人体可以承受的范围。
“产妇好像很冷,她一直在发抖。”耳畔的助产师正在和医生讲话,医生冷静地下达着各种指令。
比起疼痛,脑中如闪回般出现的一幕幕场景,才让人恐惧地发颤不止。荒川居高临下的表情,陈教授临终前的质问,小鱼难以捉摸的神情,□□焚身的美琪,和形容枯槁的远山,以及耳畔莫名响起的撞击声,一下一下重重锤在胸口,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害怕极了,像是被无数沉重的力量拖入黑暗,一节一节,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医生,她的心跳和血压都很低…”
“医生,她失去意识了..”
“准备肾上腺素…”
病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弱,我闭上了眼睛,身体轻飘飘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吞噬着我,几乎就要放弃了,爸爸,妈妈,予怀,再见了…
“夏酱,加油!”突然一道光照亮了眼前的黑暗,是羽生结弦,身体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托住,就像他的怀抱一样。
我清醒了过来,双手抓住床边的被子,强力宫缩伴随着歇斯底里用力,我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
“是个男孩。”助产士抱着孩子放在我的身侧,浑身通红又皱巴巴的样子,却可爱极了,我的眼里满含着泪,却是幸福无比。
宝宝被抱去进行身体检查,我被护士推出了产房,予怀迎面上来,抓住我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抓我的手,用力地让人感到生疼,我看着他焦急到扭曲的面容,我能理解他不可以再接受任何一个亲人的离别。
到了晚些时候,医生抱着宝宝回到了我的身边,因为是受到撞击后的急产,宝宝吸入了羊水有些呛到,加上先天性的哮喘,医生担心肺部感染,因此还是格外小心做了全面检查。
我接过宝宝,看着他熟睡的模样,脑中却是满满羽生的影子,嘴角扬起了笑意。
“对了,今天港区出了大车祸,羽生选手也撞到了头,但救护车到的时候,羽生选手还特地先让给了要生产的您。”一边的护士解释着。
“什么?他怎么样呢?”我的脑中嗡嗡作响,担心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已经在急救室处理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护士回答道。
“我…”我好想去看他,但我又说不出口,今天的事过于可怖,我不能拉他下水,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抬头说道:“我现在不太方便下床向羽生选手道谢,还请您帮我抱着宝宝去谢谢他。”
“噢,好的。”护士接过宝宝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却也充满了期待,这也是他期盼很久的宝宝,看到他应该会有心灵感应吧。
大概过了一会儿,护士抱着宝宝回来,对我说道:“因为医院聚集了太多的粉丝,我去的时候羽生选手已经离开了,不过急诊室的大夫说他在离开前有询问了您和宝宝的情况,在得知宝宝有先天性哮喘后,特地让大夫转达给您,他在两年前设立了Snow基金,专门帮助患有哮喘的小朋友,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找基金会帮忙。”
我有些失落地接过宝宝,这对父子还是没有见上面。Snow基金,那是我第一次怀孕时羽生送给我的圣诞礼物。怀里的宝宝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我有些紧张,原以为他要哭,还不知道该如何哄,却也没想到他咧着嘴对我眯起了眼。
“他是在对我笑么?”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边上的予怀,却见他的脸上一样有着惊喜和温情,不住地点头。
我低头亲吻他的额头,原来当妈妈是这样的感觉,羽生君,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爸爸,但你们一定会见面的,我的想法变得坚定,抬头说道:“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零,怎么样?”
“零?”予怀默念着这个名字,而后浅浅吟道:“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不愧是予怀,总是比我更加感性。可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我,比起从前更加坚强,零,是重生的希望。
后来的几天,予怀将我保护了起来,不允许任何日本警察前来问询,关于我的入境信息已经完全封存保密。关于那场车祸的消息在一周后得到官方媒体的盖棺定论,一个报复社会的极端分子,开车在港区乱撞,最后撞上了羽生选手的保姆车,被粉丝围堵方才停了下来,造成了一名女子死亡和多名路人受伤。羽生也因为这次撞击造成的轻微脑震荡,而退出了世锦赛。
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却只感到麻木,从Aki到远山,在权力之下,他们早就视命为草芥。至于远山,在哀怆她的离世,却也觉得可叹可悲,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我们不过如蝼蚁一般,如果不自己惜命,谁还会在意呢?
我日常在午后去婴儿房看零酱,玻璃窗前站着松田,黑衣墨镜,脸上和右手都还贴着创可贴,应该是车祸当日为了保护我而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