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
陈教授的丧期过后,予怀和我一起回到厦门过年,这个新年因为爆发的疫情变得特别惨淡,予怀也仍沉浸在父亲离世的伤痛之中。
因为陈教授临终时候的交代,妈妈对于予怀格外地照顾,将他也安排在鼓浪屿的别墅居住,更是有意无意地撮合着我和予怀的关系。
不过比起男女之情,我和予怀的感情早就牢固得密不可分,甚至让我有时也感到不可思议,特别是对于腹中孩子表现出的关心。或许他这样经历了亲人离世的人,会将所有的爱集中在这个新生的生命和希望中。
过了春节,随着国内的疫情管制放开,不少原先在国外的爷爷的学生,返回国内悼念老师,其中不乏已经在画坛小有名气的画家或教授,提出希望将爷爷生前的著作整理展览的想法,爸爸和二叔自然也是表示支持,让予冬帮忙把别墅画室里的画作一一拿出来整理修复。
予怀虽然学的是国画,但对于油画也有一些涉猎,便帮着予冬修复画作。
“予怀,别总耗在这些事上。”这日妈妈前来探望我们,见予怀正在帮忙给油画加固,一旁劝道:“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回部里工作了。”
“我想等予夏生产之后再说。”予怀一面边上着蜡油,一边抬眼对我说道。
妈妈满意又欣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大概知道妈妈误会了,我也知道予怀受到美琪一家的影响,对于官场和权力之类的事有着抵触的情绪。
“怀哥,这里还有一些画。”予冬从杂物室里搬出了一些画作。
打开画布的一瞬间,一股光落在了我的心头,那是三幅关于羽生的画作,那一年,他刚从平昌载誉而来,那一年,我们刚刚在一起。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冠军,也是春风得意的冰上公子。还好,爷爷把这些美好都画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含起热泪,妈妈却在旁轻哼了一声:“这些画看起来很一般,还是丢掉吧。”
“妈妈..”我开口阻止,虽然我和妈妈的关系好转了一些,但是羽生确实是我们避而不谈的忌讳。
“夏夏..人要向前看。”妈妈皱了皱眉头,又向我使了使眼色瞄了一眼予怀,她大概是觉得这样对羽生念念不忘,予怀要吃醋的,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阿姨,予老先生的画作多是以古典主义为主,这样现实写意的风格实为少见。”予怀在旁补充道:“虽然画风比不上其他的化作,但物以稀为贵,绝对是值得收藏的。”
妈妈以为予怀在帮我说话,有些失望地看着了看我,我心虚地低着头,看了一眼予怀,彼时他正满眼温情地看着那三幅画。
予怀用了三天时间,将画作修复完成,予冬腾出了别墅最东边的屋子,春日里从罗马窗落入屋子中,在阴面的挂上了那三幅画,予怀还特地去鲜花市场买了蓝花楹和向日葵,整个屋子里充满了盎然纯美之感。
我坐在从前爷爷竹椅上,穿着松软的纱衣,看着予怀细细摆正三幅挂画的位置,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予怀摆好了画,站在了一旁,眼中带着丝丝缱绻,吟道陆游的词。我亦受到触动,竟和他同时说出了最后一句:“只有香如故。”
我眼前是满满羽生的样子,在没有比赛的黑洞期里,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回到仙台训练了么?还是像从前那样整晚整晚地再练习4A么?他还会因为焦虑而吃不下东西么?他还在想我么?
三幅画在眼前幻化作羽生的模样,如无数个梦中见到的样子,他走上前来,眯起眼,对我笑道:“夏酱,这是我们的春来了。”
我的心底传来了他的声音,他在想我,我竟能感受到他绵绵的思念,心志变得愈加坚定,正如当年的信念,我愿倾其所有,绝不让人间风霜沾染他的眉头。
“Dear Flora..”我的耳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声,我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戴着英伦礼貌,一身复古西装的男子站在门前。
“您..好?”我下意识地打招呼。
“Sorry,打扰两位了。”男子脱下帽子致礼:“我是予老师97级的学生欧阳,一直在意大利教书,之前因为疫情,没能回国参加老师的追悼会,这次特地来到老师生前的住所缅怀。”
“欧阳先生您好,我是他的孙女,我叫予夏。”我撑着手起身,予怀上前扶了我一把,我微微笑道:“这里是我爷爷从前的画室,您可以随意参观,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这些日子,总有些爷爷从前的学生来访,我们也是十分欢迎,从这些学生那里总能听到爷爷从前的一些课堂趣事。
“这三幅画,很少见到老师会画这样的风格。”欧阳先生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画作,他扶了扶眼镜,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是予老先生在疫情前所做,画中人是一位花样滑冰运动员。”没等我解释,予怀倒是先开口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极为自豪的事:“见到这样美好的人,即便是用自己不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