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靠
阿娘的身后事不能无人料理,爹爹出差在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家里中馈捏在大夫人手里,自己无权无钱,什么也做不了。
身体轻轻的颤抖着,悲伤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扑面而来。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不落下来,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阿娘临走前褪给自己的佛珠,细细密密的珠子缠缠绕绕在手腕上,好似主人烦乱的心思。
夏日才刚刚过去,尸身停放在厢房不宜过久,大夫人不允棺椁从正门堂堂正正的离开李府也就罢了,可阿娘明明是嫡妻,凭什么不让阿娘进祖坟。
各种纷乱的思绪萦绕在心间,复杂的情感在身体里不断地拉扯。
李知予抬头看着悲天悯人的佛像站起身来,身姿略有摇晃头脑昏昏沉沉,仿佛有千万字蚂蚁在啃噬灵魂,狠心咬破舌尖定心,大步的向前院走去。
清月见姑娘离开了,也连忙起身跟上。
“姑娘,我们真要扶着夫人的棺椁从侧门出去?连祖坟都不叫夫人进,大夫人的胆子那么大,也不怕老爷赶回来责罚于她?”清月一边急急的跟着姑娘的脚步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似是听了这话,李知予脚步站定,清月一头撞在了小姐后背,“哎呦,姑,姑娘,您没事吧?”抬眼望见这几日都未曾有变化的脸色有了裂痕,清月不安的道“姑娘?您别吓我·····”
“爹爹···不,父亲他也许并不关心···”
李知予感觉心脏狠狠的抽痛着,这是身体的主人自身反应,可是就旁观者的自己看来,父亲多年以来为了官职兢兢业业,哪里会把自己的糟糠之妻放在心里。
转头遥望着着东院的方向,恐怕你也不在父亲的心里吧。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夫人可是老爷的原配呀,怎么会向着那个半路横插进来的女人!这些年老爷虽是不常来咱们的院子,但月例上却也跟大夫人不差什么的,她不过是依仗身份而已,老爷还是念着旧情的。”
清月皱着眉头,说这话时明显带着点心虚,老爷最是在意名声,夫人的嫡妻位子也是当年老爷亲自求的,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吧。
“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又有什么好稀罕,阿娘生了急病赶不回来我不会心生怨恨,可阿娘····阿娘她都走了,竟也不顾往日情分,跟着他的大夫人竟商议出这么个折辱阿娘的法子,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李知予恨的发抖。
想到小时候阿娘搂着自己轻轻在耳边诉说当年父亲的风光,父亲的爱恋,父亲的承诺,李知予肠胃有一点不太舒服。
再多的山盟海誓也比不过巡抚这一座大山。
“阿娘这么多年的忍让到底是求个什么,当初外公不是说好接她回阆州的么,为何还要在此陪他这个已经不需要阿娘的父亲?”
“姑娘,夫人有夫人的考虑。”清月低头回答,夫人的隐忍她也不能理解,却也不容她来置喙。
李知予用力的按着发胀的头,眼睛一抬便看到路边的秋菊才将将长出花苞,衬在墨绿色的叶子中间微微有些舒缓着丝状的花瓣,柔软的不成样子。
这是父亲喜欢的花,每年深秋花期之时阿娘都盼着父亲来弦思院赏菊,便是父亲不来,阿娘也剪了开的最盛的几朵,命人送到书房。
予儿,你爹爹忙,咱们莫要去给他添麻烦。
这是阿娘说的最多的话。
“清月,你可知我的闺名?”三小姐问道。
“知道啊,还是夫人给取的,三小姐名唤‘知予’,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清月心里越发焦急,夫人没了,小姐可别悲恸大了作下什么毛病才好。
“是啊,知予,‘知予’····”李知予落寞的低下头,“清月,咱们回吧,父亲他暂时不会回了。”
李知予缓缓的走在蜿蜒的小路上,篱笆中钻出来一只不听话的秋菊骨朵儿,也不知见没见到,就这么直直的走了过去,那未开的花朵就被踩扁在尘土里。
“老爷他···”余下的话清月没有问出口,盯着那努力挺直的脊背,仿佛话一出口,就会立刻将人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