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
“多谢裴大人关心。”沈明嫣并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
她百密一疏,偏忘了这会正是下朝时候。只是这裴倾也有些奇怪,既受祁珩倚重,此时又怎么会往栖凤宫这个方向来?
沈明嫣垂着脑袋,长而浓密的睫毛便覆下阴影,让人瞧不见她目光中是何等神色。
裴倾是居高临下看着她,不知怎么,听了她的回答,反觉一股不是很寻常的疏离。
两人都沉默下来,这宫道之上便也安静下来,唯余清风徐过,无声送凉。
沈明嫣也不知裴倾这人为何有那样好的耐性,好像不管是面对什么人,他都能闲适站着,等着对方先不耐烦,先行开口。
她最讨厌这般被人拿捏的感觉,偏生对方是裴倾,她不愿与那人扯上关系,连沉默站着的关系都不想扯上。
“那日意外未能登门道谢,还请裴大人担待。既没有其他事情,臣女便先告退了。”
她从始至终低着头,既未抬头看一眼,话也没有停顿片刻。
说完了,就像似乎要逃开什么桎梏一般,绕开他便往宫门方向行去。
裴倾负手而立,稍侧了身,回头只见她掩在一众宫人中的背影。
有些瘦削,少了几分常人眼中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生机,倒多了些久经世事的淡漠。
裴倾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好奇。
而栖凤宫中,先他一步的小太监已将方才宫道上的小小插曲尽数禀报给大长公主祁霏。
祁霏仍坐在那小石桌前,只是面前多了一方棋盘,上面还并未落子。
她浅浅笑了笑,招手令那小太监退下,方与朱荷道:“你觉得裴大人如何?”
朱荷不知公主怎么有此一问,便答:“裴大人才学过人,朝中无出其右。”
祁霏摇头:“本宫是问,你觉得裴大人与沈三姑娘如何?”
朱荷微惊:“殿下,这……”
这两人真论起来,足可用“风马牛不相及”来形容。一个是当朝重臣位同首辅,圣上面前的红人;一个不过是侍郎家不受宠的女儿,若非圣上喜欢,哪里能有入宫的机会?
说句“判若云泥”都不为过,怎么会扯上关系?
祁霏看了朱荷一眼,笑道:“你这会惊讶,难道不知当日沈三姑娘在宫门前被裴大人接走?裴大人到底也是男人,美色当前,他便当真能不为所动?”
此时,外头传来小丫鬟禀报的声音,道是裴大人来了。
祁霏便不再说下去,只将一枚黑子点在棋盘之上。
未过多久,裴倾便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他一向彬彬有礼,挑不出一点错来。
祁霏抬起头来,再没有方才背后议论面前这人时的狡黠,开口道:“裴大人何必见外,本宫既要学棋,大人就是先生,本宫是学生。”
“微臣不敢。”裴倾并非第一次来栖凤宫教棋,只是该有的规矩却也从来不少。
两人于是相对在棋盘前坐下。
大长公主仍是那个习惯,他没来时,便已点了一颗棋子在棋盘之上。
裴倾顺手执一枚白子,落子而下,有浅浅的清脆声响。
“裴大人近来好像有些忙碌,可是因科举太学改制诸事?”祁霏一边落子,一边开口。
来这就免不了被这位大长公主提问,裴倾自然早有准备。新政的有些事情早已拿到明面上,亦不必向祁霏隐瞒。
“太学选试将近,自然帮圣上酌定人选。”
“也不知今岁又有哪些小公子得入太学学习。本宫倒听闻沈家小郎颇有些才名,裴大人可曾见过?”
这话说得突兀,但祁霏本就是这样一个随性之人,裴倾身为臣子,亦不可不答。
他便道:“沈小公子幼时在家学读书,微臣不曾见过几次,也不甚了解。”
祁霏闻言轻叹一口气:“这倒有些可惜了。本宫才见了沈家三小姐,很是喜爱,原还想着替她兄弟美言几句,看来是没有找对人。”
祁霏一边说,一边打量裴倾的神色,又接着道:“不过听闻沈家正与温家相谈,许是本宫找温家的小公子倒能说上几句话去。裴大人觉得呢?”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甚至找的借口都十分蹩脚。
可那大长公主一向行事乖张,她身份在此,谁又能置喙?
裴倾执棋的手顿了一下,祁霏自然看到了,她眼角流露出几分笑意,终于有了一种在纯白无暇的美玉上找到裂痕的快感。
裴倾当然知道祁霏误会了,但他并没有开口解释。
他当然不希望温沈两家联姻,不过,却不是因为沈明嫣。
但让祁霏以为是因为沈明嫣却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位沈三姑娘,仿佛又很是倒霉地被他利用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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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沈明嫣揉了揉莫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