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直到魏照月再受不了每日到奔波辛劳和学堂中无与伦比的枯燥而自请离开,她也没能在几十人中正眼看到赵闻一眼。
只是此后照月公主每月多了一项前往大相国寺上香的固定活动。
万宏信亦然。
东宫中的岁月很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步履不停。魏照月和万宏信早就离开,魏诏因为陛下新安排的政务逐渐退出,只是偶尔来拜访公良先生,提出些自己的见解和疑问。魏钦由于和韶歌差不多的文化素养,却没有韶歌一样即使听不懂也能面不改色的脸皮,也脱离了队伍,不过他一向与太子的关系不错,时不时来喝茶赏景,顺便和韶歌交流有关读书的痛苦感手。
很快,学堂中的学员经历了几次大换血,已经走上了司徒申和公良先生制定的道路。
士人最先离开。他们发现四书五经并不能帮助他们理解先生图册上的举架结构,天道尊卑是非曲直也对石英燃烧的效率和功率根本无所影响,这并非东安人的学科,他们想着,应当传承往圣之学的他们,又怎能放弃本我而胡乱追逐?
只有真正的怪才———他们看到图纸像是看到了身材曼妙的女郎,见到数字如同指引人生的神谕。火和紫色的石英、燃烧和爆炸远比书写在纸上的字句和庙堂中的无谓辩论有趣太多。
年轻的武士却逐渐奔向东宫。
不只因为这里有东安武将第一人之子,还因为这里有愈发严苛的体格考核。只有最顶尖的将才方能留在这一座院子里。向往武力的年轻人中,没有人可以抵抗对力量的追逐。
在太子的延请和陛下的默许中,东宫学堂的师资一点点壮大起来,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培养基地或者……训练营。
安京权贵并不知道他们的公子们都在太子的地界上做些什么。朝中老臣乃至于陛下也根本不清楚这支队伍的可怖。虽然进过层层筛选,留下来的人中已经几乎全部换血,但仍是至少在安京任职的官员公子、几代不显却追溯百年却无不身世骇人的王侯皇亲。
在这里的时间每多上一天,他们和太子的联系就越发紧密。
魏暄的交际中注定不能有权臣勋贵,但这些人组成的网,隐秘之中笼罩了整个安京,自此,太子殿下的美名和声望才真正传扬开来,此后再不是毫无建树的黄口小儿,再不是任人摆布的太子殿下,魏暄的名号家喻户晓,他的理想他的爱民和勤勉,传扬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韶歌知道。
这里不止有这些心怀热血的人。
更有珍宝无数。
那是他哥哥掏空家底换来的。
精钢金银木材和些包裹严实的石头,难以计数的,源源不断地送进东宫地下。
乒乓的冶炼之声,铁甲相碰,武器锻造,石英爆燃。
隐秘而激烈地动荡着。
每时每刻,对韶歌来说,都是崭新的。
她在公良墉滔滔不绝的输出中昏昏欲睡,在午后坐在房顶上,看司徒申带着人,光着膀子在院子里面到处跑,然后被哥哥提着耳朵带走。
她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和皇城中的人不一样,他们都正直开朗,对她笑着的时候一颗真心完全敞亮开来。
韶歌忘不了那一段光阴。
那时候没有风月,没有情爱,没有理想,也没有非谁不可。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每一天又都不同。
人啊,来了,又走了,她只是坐在原地看着,看锦绣绸缎成了棉麻布衣,看文房四宝成了钢盔铠甲。
她看花园的地全部破开,又看新土填满了沟壑,老的树连根拔起,孱弱的苗在不属于它的季节里生根发芽,就此开始探索它这注定坎坷的一生。
她看哥哥在公务和学业之中辗转,看尉迟明宪在几个月里长高不少,看赵闻的眼睛离书本越来越近,成为了学堂之中唯一一个不能通过体能测试,却还是被留下来的人。
她还看,司徒申。
她看血肉之躯究竟能如何耀眼,看一人之力如何撑起天地。
那时候的韶歌眼中,天总是高远的,云总是恬淡而悉数,眼光明媚的要命,风也轻柔。
不是那安京城忽地变成什么风水宝地。
只是因为一颗孤独心,来了人遮风挡雨。
便如公良墉说的,司徒申是天生的甲胄骑士。
训练场中第一次传来甲胄运行的轰鸣之声,就是由他驾驶了公良墉造出的第一代“兰图”的仿制机。
那一天,韶歌也在训练场中,这是她和哥哥央求来许久的结果。
出人意料的,最终竟然是公良墉点头,魏暄才勉强答应,将人带在身后。
与长乐宫中大相径庭,在东宫,韶歌最不缺的就是关怀。
尽管公良墉已经对她的课业成绩没有任何期望,却还是将她留在了教室的角落里,不时提点她两句——趴在桌子上少睡觉。给太子讲经的老师们,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