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雨瓢泼，昏黄烛火下，银针不小心刺破指尖，一点殷红迅速在指尖绽开

“没什么意思”

女子安静低眉将指尖血渍擦去，继续伸手去握针线

“柳映儿，你疯了是不是？”

她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手下的针线却跟她作对般穿错了许多次

黯淡无光的屋内，竟是片刻间没有半点声音

沉默的时间，长到她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了

柳映儿放下手里的针线，看向门边的人

“我没疯，蔺逢，你知道的”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他妈”

第一次，蔺逢快步到轩窗边，扣住柳映儿的手腕将她扯到跟前

“我不会娶她”

她从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凶狠，强势，不容反抗，眼神像是淬火的利刃，割得她心口疼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因为会很想哭

“蔺逢，已经晚了”

他昏迷不醒时，八抬大轿，郡守之女已经进了门

是柳映儿亲手为他梳洗，替他换上喜服，进茶和跪礼，她都一样不差完成了的

“………”

她偏头垂眸，避开他满是怒意的视线

“你好样的，柳映儿”

腕上力气骤然一松，她脱力般跌落塌下，他毫不留情摔门而去

本就不大的屋子，随着他剧烈的关门声重回寂静

柳映儿讷讷地爬起来，垂下的眼睫轻轻颤着，可她只是坐回小塌上，重新拿起针线

“………”

杏花都快绣成桃花了……

柳映儿拿起桌上的剪子，三两下把自己修了半天的花样剪得稀碎

赌气般“碰”一声，把绣绷砸在桌上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两人视线相交，却是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终于是他忍不住，主动走上前来

“娆娆”

他俯身把什么东西搁在桌上，是一支松烛

柳映儿不理他，只低了头不说话

“娆娆，我错了”

蔺逢在她身前蹲下，小心翼翼去牵她的手

“娆娆……”

他还想说什么，手背上兀地砸下滴温热

紧接着，银珠大小的泪珠，雨下般砸落在他心上

蔺逢瞬间慌了神，赶紧站起来把她抱住

“对不起，娆娆，对不起”

“不哭好不好，对不起”

“蔺逢……”

姑娘在他怀里哭得说不出话，蔺逢现在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手下动作愈发加紧，她的每一声哭腔，都引起他心尖发颤

他真是个该死的混蛋

他怎么能凶她呢，从青梅竹马到琴瑟和鸣，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从未那样狠狠的唤她名字，从未动过她分毫

今晚他真是让她伤够了心

柳映儿哭了多久，蔺逢就维持那个姿势站了多久

半响，柳映儿抽噎着说

“你回来干什么”

“对不起娆娆，对不起”

“………”

柳映儿边哭边拽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小小的一方坐塌，两人紧紧挨着，宽袍之间，两只手十指紧扣

“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你凭什么凶我啊”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

后梁倾颓，乱者四应，诸州称王称霸者不计其数，遍地仁人义士揭竿为旗，彼此攻伐，蔺逢亦不例外

成亲之后，他们在外分了宅，蔺逢便开始积财屯粮

他心有沧浪，柳映儿一直都知道

她从未阻止他，就尽自己所能，替他打点家务

两年前，刚进屋的蔺逢握住她的手，兴奋若稚子，说自己找到了知己

那时她只是笑着应和，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安

果然，一月后，蔺逢跟着那群人在淮州起兵了

他是带着休书来的，说是不想连累了她

柳映儿气极了，狠狠把休书撕碎了踩在脚下，她说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他，至死方休

现在想来，那时蔺逢抱着她，眼眶红极了，他也害怕分别，怕天各一方，也怕天人永隔

柳映儿哽咽着替他收拾好包袱，将家里的钱财整理好了交给他带去，只留下一小部分用来家里开支

“粮食，过几天会有人来取”

“嗯”

“你一个人不安全，我给母亲去了信，回蔺府吧”

“嗯”

“………”

“娆娆，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