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悔
换成里德尔,这事就听上去挺滑稽的。
阿芙拉不好意思说出口,就质疑地盯着里德尔看,直到他眼里笑意渐浓:“你在想什么?”
她别开眼神:“在想这一天一夜要去哪里取暖。”
——总不能去睡书房吧。
“那你让我去楼下待一会嘛,总之我不想再躺在这张床上了。”她几乎是恳求地说道。
“看来我们的壁炉总能在特殊时间派上用场。”半晌,里德尔故作遗憾地叹气,“我以前好像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
“那你可要珍惜我病还没好的时候。”阿芙拉强打精神下床,“我自己能走。”
“你要是不想因为在楼梯上头晕而给我多添新的麻烦,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来。”里德尔在这件事上没给她商量的余地,重新把人抱起来往外走。
她的鼻尖就贴在里德尔颈间,能嗅到他身上的魔药味也很重。青色的胡茬也从他下巴上冒了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药剂室里耗了多久。阿芙拉觉得夸张——虽说她这阵子确实没有精力探究他的行为,但他也不至于如此卖力地加班加点吧。
里德尔把她放在沙发上,令炉膛中燃起火焰,大堂中的温度开始缓慢升高。阿芙拉抓过毯子裹在身上,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听见里德尔问起考夫特的去向。
“在那间小药剂室里。”阿芙拉回答,“他说要配药,我就让他过去了。”
他低低地应了声,将毯子一角往她肩膀下掖了掖:“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午饭好了我会叫你。”
里德尔径直走到长廊尽头,不知打算和考夫特谈什么。
阿芙拉当然是再困也要起身跟过去,在他关上门后就将耳朵贴上去。对话内容大多有关她的病情,里德尔还和考夫特讨论了几种药方。
中间有着一段时间的停顿,那之后,考夫特谨慎而为难地提醒道:“您或许应该尽量保证她情绪的平稳。”
“比如?”
“比如……有些事或许暂时不应该再进行了,至少不能太过激烈。”他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以及,如果她提出什么要求,也许比起第一时间拒绝,您可以适当地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在不妨害您计划的前提下应允她。”
里德尔冷声笑道:“你这是要我对她求无不应。”
“如果这果真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妨碍的话。”她能想象到考夫特此刻满头冷汗的样子,“毕竟您也知道,比起过于意气的争执,您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可能延长她的寿命,以及……满足她的愿望。”
这次,里德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阿芙拉静静地在外面等待着,一直等到她几乎都快昏睡过去,才又听见考夫特开口:“里德尔先生,您是非常理智的人,相信不会像我遇到的另外一些人一样,一面喊着‘她往后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一面却不付出任何行动去满足病患的心愿,而只是将他们关在医院里或是家中——尽管我自己是一名医生,但我十分不赞同这一点,或许是由于我太太去世过早,所以我对此能有点体会——您和我其实都清楚,那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您太太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曾拥有相对安适的结尾。”里德尔的语气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就仿佛那只是一句程式化的客套。
相比之下,考夫特的声音就显得他不够冷静了,如果仔细听,那其中甚至混着哽咽:“很遗憾,我没有那样做,我当初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不应该拖着病体到处去。所以我……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