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常
“你这话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阿芙拉故作讶异,“生气生了一整个半年之久的人可不是我,要我说有的人应该是游泳的一把好手——因为气长。”
他坐在床边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别仗着自己在病中就可以肆无忌惮,看上去你最应该学习的是‘承担后果’。”
阿芙拉不但毫无畏惧,反而兴味十足地睁大眼睛和他对视,那样子就好像在说,倒要看看他准备怎么让她“承担后果”。
果然,没多久他就严肃地命令道:“不许这样看我。”
这一句话令她恍惚起来,仿佛一瞬间回到学生时代。
以前里德尔就总是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显然鲜少有真正起作用的时候。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两人遇上空袭,被困在防空洞中,他明明在发烧却不肯吃药,阿芙拉就故意叫他“汤姆”来激他。
里德尔当时目露凶光地威胁她:“不许那样叫我。”
后来却连那样的称呼也习以为常。
如果说人人都会变,那么里德尔似乎违反着自然界的规律,成为了她身边唯一的恒常。他的威胁一如既往,他的野心也从未偃旗息鼓过。
她既不说话,也不移开视线。那种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让里德尔没由来地感到烦躁不已。他不想去深究,甚至是想回避的。
于是在阿芙拉示弱前,他先一步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走出去:“你自己好好反省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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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离开后,阿芙拉与其说是找回了往日的清净,不如说是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无聊中。
他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过,只有厨师会一日三次按时来准备餐点,需要服用的魔药则留在床头柜上,瓶下压着里德尔写好的服用剂量和注意事项。
阿芙拉独自在家时又听到了那种奇怪的声音——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响动,如同都市传说中某种怪异之物的怪异叫声,又像是那东西在贴着她脚下的地面梭巡滑动。
她回忆起不久前的可怖梦境,她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身,无数毒虫在她身上上下攀爬,啃噬着她的眼皮和手指骨。
阿芙拉想,这种离奇的梦应该不是巧合。她怀疑这房子里有密道,这条密道或许通往地窖,也或许是地窖之下可能还藏着其他东西。
维尔塔宁对此知之甚少,托马斯在宅子里停留的时间最长,她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过,但托马斯什么也没有透露。
在这里被软禁的日子里,阿芙拉发现里德尔也并不是像她想得那样信任维尔塔宁,或者不如说,他从不相信“忠诚”二字,所以也从来不会将信任彻底交托给某个人。维尔塔宁偶尔会被差使回来做事,但她身边往往还有别人盯着,而且能在宅子里停留的时间很短。
这一阵子,她每隔两天会回来一次,以便为阿芙拉配药。可是碍于其他眼线在,阿芙拉丝毫没有机会和她独处。
这天,维尔塔宁将魔药送到阿芙拉房间,房门大开着,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监听。
“这药会有点副作用,可能会让你发几天疹子。不过疹子发出来就好了,不用太担心。”维尔塔宁说道。
“疹子?”阿芙拉眨眨眼问道,“是绿色那种吗?”
她知道有种药吃下去后会让人变得像只癞蛤蟆,浑身都发出绿色的疱疹,实在恶心透了。
维尔塔宁双手插在兜里,如同一个成熟的医师在安抚难对付的小孩:“格林德沃小姐,原谅我有时实在不能理解您优秀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像我现在也不能理解为何您的重点会是这个。不过,是一般的红疹,您可以放心。”
阿芙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确定?我的皮肤比较敏感,你得保证它不会因人而异。”
维尔塔宁顿了两秒,似乎从那眼神中读出点什么:“我只是保证它不会变绿。不过若是皮肤敏感,疹子多起一些,或是多起两天,倒是十分有可能的。”
阿芙拉笑了:“那就这样吧。谢谢你,维尔塔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