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第二天定妆,航七稀奇道:“怎么看起来怪累的?不过还蛮贴合……”
梁又夏低头浅眠,脑袋和心都空空如也。
饰演涵明师傅的老戏骨档期有限,因此今天鲍远要先去拍完跟他一起的部分,而梁又夏今天有三场戏。
她化完妆,刚走去,就撞到了一个小孩儿。梁又夏虚虚一拢,随即蹙眉:“春春?你今天有排戏吗?”
吴心田同丈夫结婚多年却不孕,饱受村里非议,她无意间捡到一个女婴,之后的几年,就那样半放半养地将人拉扯大了。
到了该有正式名字的时候,吴心田花五毛钱从市场收来一本破旧不堪的古诗词经,可是纠结了大半天,也没决定好叫哪个、用哪个词。
也没有文化,不知道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
吴心田想:“就叫你古诗算了。”
春春饰演古诗。她六岁,不是童星,就是在村里寻到的小孩。
此刻她抱着一个道具,不知是怎么了。很木讷,脸蛋跟土地的颜色一样。
这时场务组长过来:“梁老师好!”他又拍拍小孩,“去吧。”
梁又夏一头雾水,组长说:“她来当场工……自己提的,耿导答应了。”
“这样。”梁又夏点点头,“……看着点吧。”
“那当然的!”组长道,“小不点儿一个,其实就多发一份钱嘛。”
略过这一茬,梁又夏到了片场。
耿竞青早早到了,正在众人中间,指挥现场调度。
梁又夏曾看过他在片场的不同位置、不同岗位,此时蓦然反应,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正式执导。
当导演跟当制片、当监制什么的当然不一样,可因为是耿竞青,这不一样在他身上总更明显一点。她知道。
她敛眉走去,跟一众指导和杨帮打了招呼。
看到他的一瞬,昨晚的场景又浮现上来。
梁又夏勉力忽略,让理智回笼,不想多余的思绪影响自己,开口道:“耿导。”
耿竞青低头“嗯”了一声,没有看她。
很快要开始走位了。
有人把牛牵了过来。
她一下就联想起希区柯克那句话:“像对待牲口一样使用演员……”
走位结束,她下意识就朝耿竞青走了过去。因为时间问题,都没有做剧本围读,排位结束后应该是讲解和演练的时候,这时演员和导演要相互沟通。当然,也不排除有那么一部分导演洒脱至极,就让演员随意发挥。
她不确定耿竞青是什么样的执导风格。
这场戏并不难。
做门师徒来到村里接近两个月,就方才,吴心田听说,他们终于要把那家的门做好了。
涵明和他师傅慢活细工,游荡四方,做完了这一趟,不知又要去哪。
吴心田如往常一样,干完农活后牵着牛回去了。然而,路过家门时,那头牛却似癔症一般,忽地冲上前撞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一惊,手上的绳子就掉在了地上。
牛还在持续撞门,吴心田怎么劝阻,都没能让它停下来。很快,那扇本就老旧的门被撞烂了,只留了个歪斜的框。
之后,便是要找涵明做门的剧情,故事又从这里继续发展下去。
没有台词的一段戏。
“没有要沟通的吗?”
一旁坐着的杨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还是止住了。
真奇怪,这两个人来了片场,之间的氛围跟在别处都不一样。在这里,似乎有些东西就能被暂时放下。
“演吧,影后。”耿竞青淡声道,只看着监视器。
可能是暴君风格,梁又夏心想,刚想回到演区,又听后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注意安全。”
梁又夏一愣。
他是说的牛。据说,这牛还是从旁边村找来的,有专业人士指导控制。
各方面意义上的第一场戏。
她的心跳急促起来,轻声说:“知道了。”
梁又夏跟着指挥人员,牵住了牛鼻绳,再记了记画好的记号。
现场已经布置好了。
“各部门准备!”耿竞青喊。
十来秒后,场记打板:“Action!”
这是非常成熟默契的团队,一切都很顺利。
但梁又夏还没牵着牛走几步,就听到耿竞青的声音: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