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春之入楼
语了半晌,她却不知自己所说的话,其实已尽数落入了孟娴云主仆二人的耳朵里。
行至室外,孟娴云感慨:“那老鸨倒是心狠手辣,若我二人出了事,她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毁尸灭迹,搜刮银钱呢!”
莫羽听到小姐同自己讲话,忙回道:“倒也不稀奇,若是心善手软,如何管得了这样的地方。”
孟娴云目视着前方,开口道:“早上收留雪团儿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了。”
莫羽一愣,心领神会,忙低下头:“小姐何错之有,是我越距了。”
前行的小厮脚步虚软,听得冷汗涔涔的,老鸨交代自己的话竟都被听了去,幸好这二位未为难自己,想必是不寻常的高人也说不定。
走到红莲楼门前十丈,小厮说什么也不肯再向前,说是地方已经带到,转身便跑了。
孟娴云四处打量,红莲楼坐落于妓院后身,四周皆是颓败的枯松,野草之类,原本这地界就僻静,闹了鬼后,更是鲜有人靠近这里。门楼上的匾额“红莲楼”斑驳破败,结了层层的蛛网,玥影横斜,窗户时不时发出吱哑哑、吱哑哑的古怪动静,更添了几分诡诞之感。
孟娴云见雪团儿轻车熟路地窜进了红莲楼,于是也紧随其后,走到门口时,莫羽拉住了孟娴云。
莫羽说让她走在前面,一则能探探路,二则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好有个喘息的时间。
孟娴云虽心中动容,但却不愿总是处在被照顾的一方,她摇了摇头:“羽儿,你不是说过,我体内灵气充沛,浩渺似天地一般,就算用最笨的法子,将灵气化作神盾,打斗时也可抵挡些年月吗。我走在前,正好可以保护我俩都不受伤。”
“那是你有所准备的情况。平日在雾隐山,你我斗法之时,你可有打败我的时候?”
“这……”
“况且,你我斗法,皆是点到为止;切磋为次要,主要还是旨在引导你熟练使用那些你天然掌握的法术。你有没有想过,敌人若是下死手、使阴招你如何对付?若是那些你天然掌握的法术无法将你的敌人打败,你又该如何应对?”
孟娴云一时无言,半晌,只答:“……抱歉,羽儿,是我考虑不周了。”
莫羽望着孟娴云,孟娴云的神色间是一片清明的疏远与客气,她不禁感到有些哀伤:“不……小姐,你不是考虑不周,你只是不想欠我的情罢了。”
一时无言,两人都静默了。孟娴云垂着眼,感觉一呼一吸都成了煎熬,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莫羽,幸好这时雪团儿解救了她。
雪团儿化作人形,半依靠在楼梯的扶手处,无奈地叫了一声:“二位姐姐!”方才他在前方领路,一转眼发现后面没人了,于是又折了回来,恰好听到了那一幕:“不过是见我的养母罢了,怎会有危险!何况还有我呢!她虽是鬼物,却未曾主动伤害过人。”
莫羽面色一窘,凶巴巴地回道:“你这该死的狐妖,谁要你偷听我俩说话!我问你,你可跟你那鬼母说明了我二人的来意?”
“还没啊……”雪团儿抓了抓头,委屈回道,“这不是等你们呢嘛!”
孟娴云想了想道:“雪团儿,我们二人贸然打扰本就失礼,你先去拜见一下你的母亲,说明来意也好,我们在一楼等你吧。”
雪团儿遂点点头:“也对,那我先去了!”
噔噔噔,雪团儿迈着一双小短腿跑上二楼。
春满园中,锦潇楼上。老鸨弓着腰,正对一位叫作秋痕的姑娘汇报着什么,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水晶帘子,那位叫做秋痕的姑娘斜卧在贵妃榻上,塌上铺着一层浅棕色的貂皮,她手里拿着一只精巧的碧石酒壶,看样子似乎刚刚睡醒。
“秋痕姑娘,您说……那两位来这里儿是做什么呢?”
“……”
“秋痕姑娘,您看?”
“闭嘴!”砰一声,酒壶碎在地上。
秋痕闭上眼,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头,好一会儿,方平息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老鸨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也不知哪里说错了话。
“这种小事儿,你派人盯着不就好了,事事禀告,我养你何用?”秋痕姑娘此刻已经恢复常态,她挑着眉,满眼不耐,“还是,妈妈想告诉我,这春满园该换个人管管了?”
老鸨低下头,虽感到惊惧,但语气不卑不亢:“老身不敢,老身还想继续为‘九张机’效命呢!”
秋痕被这话堵得一愣,神色似有感慨,不消片刻她怅然回道:“妈妈起身吧……您知道我的脾气,您年长,多包涵。您办事,我自然放心。”
“姑娘折煞奴才。”老鸨的头压得更低了几分,“姑娘,您既说我年长,我便说一句不该说的,‘九张机’的人,若是把心丢了,往后的日子,便更没指望了。”
“指望?”秋痕一抬手掩住如晚秋般的明眸,呼了口气,“你先下去吧,此时容我再做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