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的葬礼上,唐书一点都没有哭。她不哭,不是不悲伤,而是怕失去力气。
眼前,继父和他的亲戚们成群结队,像一支小型军队。
而她呢,只有一个人。
如果在这个时候声泪俱下气场全无,恐怕会被啃到只剩下骨头吧。
“小书啊,你的名字……你妈妈是不是起得太草率了点,你们家卖书的名字就叫书?那我们家做黄金生意的也不能都叫金子吧!”
角落里,唐书蹲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对这种看似调侃实则炫富的言语充耳不闻。她抬眼张望四周,灵堂里的人们穿着黑色服装谈笑风生,不像来吊丧反而是聚会。
这灵堂很大很豪华,唐书负担不起,她本想着在火葬场里简单举办个仪式就好。
继父却一反甩手掌柜的常态,提出租个地方,好让亲友们送母亲最后一程。
母亲生前喜好热闹,继父又保证费用他来负责,唐书没有理由反对。只是,她没想到继父做这一切为母亲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给自己树立形象。
妻子离世,重金厚葬,情深似海。
不确定庞佐内心,是否真想塑造这样的人设,但言行却是这样做的。
他红着眼睛朝自家姐姐哭丧,“大姐,我们家琴琴走了,我没日没夜在在医院里守着,花了好多钱,你再借一点给我周转。等书店的款结了,我马上就还给你。”
庞佐的大姐双臂抱胸,不屑地哼声,扭头就走。
二姐在旁嗤笑:“四弟,你心里那些小九九就别在我们面前玩了。不是不借钱,你把上次借我的三万还了,我就借你一万,不,一万五。”
唐书远远地朝那边瞄,以上内容听得片片段段,但已然猜到全貌。母亲生前,继父对她体面周到,她原以为他是母亲的好归宿。
有人忽地凑到跟前,唐书心里一惊,仰头叫了对方一声叔叔。“叔叔,葬礼的仪式已经弄完,后面爸爸会安排大家吃饭,请您稍等。”
“真是乖呀,长得也水灵。”说着,庞佐的弟弟庞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到嘴边。
唐书站起身,像个士兵一样挺直腰杆。“这里禁止吸烟。”
楞了下,庞佑倒是没有反抗,他嬉皮笑脸,把打火机和香烟又塞了回去。“看吧,叔叔听话,就喜欢听你这样小美女的话。”
唐书飞了个白眼,冷冷地笑。
“庞叔叔,你说话很油很恶心,你不会不知道吧!”
庞佑先是一怔,转瞬气急败坏,举起巴掌想要打人。
继父庞佐适时出现,他从后面用膝盖往弟弟庞佑小腿肚上一顶,假装逗闹实则威慑。“庞佑,今天我们女宾多,你到处转什么,快帮忙招呼招呼。”
说完,庞佐侧眼看了看唐书,他的眼神里似乎既羞愧又心疼。“小书,对不起了。你妈也不在了,以后你不用强迫自己喊我爸爸,你就喊我叔叔或者老庞什么的。”
唐书心里一酸,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继父想得太坏了。
也许……他是个好爸爸。
“小书,你和姑妈们先等在这里。我和庞佑叔叔找人把面包车开过来,再过来带你们去酒店吃饭。”
唐书答应说好。
快走到门口,庞佐又回头。
唐书望着他问:“庞叔叔,怎么了?”
“你妈那边的亲戚,真一个都没有?路程远来晚一点没赶上仪式也没关系,总归大家一起吃个饭。”
唐书摇头,目光躲闪。
庞佐也不多问,便去忙了。
呆站着,唐书的眼角竟不觉湿润。
母亲段琴琴年少时执意远嫁,和农村的家人早已断联。她一共结过三次婚,唐书是她唯一的孩子,在第二段婚姻里所生。
从母亲生病到去世,唐书屡次给生父打电话。可唐画每次都含糊应对,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他在电话里为自己辩解,和段琴琴已经离婚多年,没必要再牵扯。
唐书干笑,眼睛里的光黯淡。
离婚了,唐画确实可以拒绝关心母亲段琴琴的死活。那么她呢,她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呀。他何尝问过,死了妈妈,她有多伤心;又何尝关心过,她晚上是否能正常入睡。
或许是为了把失望质变成绝望,唐书颤着手指,再次拨打唐画的电话。
几十秒的电话彩铃仿佛响了一个小时。
唐画接了,“小唐,我现在有点忙,你找我什么事快点说。”
“爸爸,妈妈今天葬礼,我昨天提醒你了,你为什么没来?”
听筒里传来婴孩的啼哭。
唐画转过去吹口哨哄逗,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话:“你今年刚好大学毕业了吧,这两天我会咨询我的律师,看看还需要不需要给你抚养费。”
“抚养费就不用了,我有手有脚有脑子,不用你管。”
对方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