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少年
晏辰出身寒门,父母早亡,仅有一位病弱的幼弟可以相依为命。
为了照顾幼弟,他从八岁开始在战乱的边境讨生活,自学骑射武艺,也上过战场。
许是在边境见过太多动荡不安,少年人深知百姓疾苦。十五岁那年,他毅然舍弃在边关一刀一枪拼出的战功,怀着满腔赤诚踏上了入京科考之路。
犹记上一世,京城一共发生过三场暴动,次次血流成河。
晏辰,正是死于京城的第一场暴动。
景元七年,京城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恩科舞弊案。
主考官含冤入狱,不久后无端暴毙。
被冒名顶替的状元郎精神失常,于众目睽睽之下放火自焚。
国子监祭酒为替门生讨回公道,多次进谏无果,不惜血溅朝堂以死明志。
一连三桩惨案,群情激愤,轰然引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学子游行。
含冤枉死的主考官正是晏辰的恩师,被冒名顶替的状元是他的挚友。少年的一腔热血化作满心悲愤,振臂高呼走上街头。
时逢深秋,大雨倾盆。
他站在游行队伍的最前方,于禁军乱刀砍下之时喊出:“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滚烫的鲜血顺着雨水蜿蜒而下,一路流淌到温念笙的足尖。她亲眼目睹少年倒在血泊中,双拳紧握,满眼不甘。
时隔两世,记忆犹新。
天色忽而转阴,已成风雨欲来之势。
南星瞧了眼天色:“小姐,奴婢得去前院收药了。您看这酒怎么处理?”
温念笙垂下眼帘:“收着吧!”
淅淅沥沥的雨很快又落起来。
温家老爷温丛序出诊归来,在回春堂外下了马车。
夫人江予柔亲自撑伞相迎。
回后院的路上,二人不免又谈起温念笙的亲事。
温念笙不愿嫁人的想法,温丛序已经转达给夫人。
他看得很开,身为医者,深知木僵之人苏醒堪比起死回生。
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望女儿余生平安喜乐,至于什么规矩常俗,他早已不在乎。
“不嫁人好啊,不嫁人就能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你之前不是还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吗?”
温丛序平静地提起此事,希望夫人也看开些。
江予柔却轻叹:“你是男子,不懂我们女人的难处。我自然希望女儿一直留在身边。可身为女子,一辈子不嫁人,不知会受多少冷眼,光是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我们能护笙儿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世吗?”
“倒是我欠考虑了。”
温丛序轻叹一声,“看来笙儿的亲事,还需慢慢商议。正好,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江予柔问:“什么事?”
温丛序道:“我想让笙儿随我学医。”
江予柔不由诧异,旋即陷入沉思:“虽说从前没有女子从医的先例,但也从没有女子不能从医的规矩。行医虽不至大富大贵,但胜在受人尊敬。如若笙儿能学成医术,日后接管了回春堂,纵使一生不嫁,也不会受人冷眼。你这想法倒是不错。”
温丛序笑了笑:“我倒没考虑这么多。我只是觉得在学医这件事上,笙儿比婉儿有天赋。而且最近,笙儿看起来实在太不开心了。”
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本该最为活泼肆意的年纪,却总是独自一人坐在廊下听雨,目光黯淡冰冷,说不清的颓丧。
江予柔自然也注意到了:“笙儿不愿同婉儿去学堂,终日待在家里,难免憋闷。你带她出去走走吧,全当换换心情。”
……
距离重生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温念笙闲来无事,终日窝在书房里看书,医书一连看了三本,理解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系统说的没错,她在现代十余年积攒的医学技艺,在这里没有多大的发挥空间。
临床医学与古中医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即使在本科上过几门中医考查课,也早在考完试当天全部还给了老师。
如今她的中医水平称得上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
合上书页,温念笙轻轻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正准备起身回房休息,南星在书房外叩门:“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江予柔今日前来是为了劝说她随父学医,温念笙并不抵触此事。不过她目前对中医的了解太少,随父亲出诊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省下时间精力多看几本医书。
正准备以身体虚弱为由拒绝,江予柔又劝她:“刚好你父亲明日要去国子监出诊,你可以跟去看看,即使暂时学不到东西,透透气也是好的。”
听见国子监三个字,她下意识问:“给陆大人诊病吗?”
江予柔惊讶地睁大眼睛:“笙儿晓得陆大人?”
她这女儿自苏醒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