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芒
第18章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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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没打算看。"竹听眠很坦然。
“你真的是,"李长青虽然自己快要习惯她这个德性,但还是没忍住问,“你不知道害羞的吗?”
说着话,人也缓慢后退上楼。
李长青确认自己离开视线范围才大声说话:“我喊的时候你要出声啊。”“你叫妈我哪能应。"竹听眠有理有据。
李长青没让竹听眠多等,洗漱好叼着油饼就往外走,“你在这等我,我开车过来接你和东西。”
小镇许多巷子只能步行,不过李长青家的铺子地处老镇边边,右拐出去几步就是马路。
李长青开上三叔的小金杯,这车拉料走货鲜少清理,因为竹听眠要坐,所以他把后座重新翻起来,又垫了块小薄毯。结果竹听眠拉开了副驾的门。
“你去后面坐呀。"李长青说。
“我不。"竹听眠拒绝。
不就不吧,李长青叹了口气,重新把小薄毯铺到副驾,同她说明:“这车一般不拉人,灰得很,脏。”
“脏就脏了,"竹听眠说,“我又不上嘴啃。”李长青笑着看她一眼,让开身子,“进去吧。”竹听眠坐进去,看他把后备箱打开,从屋子里搬了个大箱子出来,想起陈兰讲李长青昨晚为了赶工熬夜的事,她又推开车门。李长青正固定着箱子,倒也不意外这个人又晃过来,“你就是不能好好待着。”
“要拉去卖吗?"竹听眠问。
“送的。"李长青说。
竹听眠没问为什么要白送,没说可惜。
她说:“那不是以后就没机会见了?"又断言,“这是我和它的最后一面。”李长青停下动作看她。
她的语言总能击中那个不好明说的点,譬如嘱咐李长青记得带老饭桌回家,譬如在此时感慨离别。
哪怕她都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这个人感性、细腻,又喜欢大方表达,很容易让人心神哆嗦。李长青挠挠头,小声问:“这是我做的,你要看看吗?”“要看,"竹听眠立刻点头,“很想看。”于是李长青就解开固定的袋子,打开箱子给她看。竹听眠对孟春恩说李长青是小镇优秀木作匠人绝非只是出于私心。当然,孟春恩也没说错,很大程度上,竹听眠前半截人生被钢琴填满,于工艺品欣赏一项实在没有太多造诣,无法从专业眼光出发加以判断,只能粗糙地判断好看不好看。
而在她见过的所有木雕里,李长青出品无疑身处最好看的那一个梯队。小青年手巧,雕刻花纹精细至毫厘,即便漆了金,也让向来不喜金器的竹听眠觉得赏心悦目。
这个摆件的艺术价值十分明了,说实话,白送人过于可惜。竹听眠偏头,对上李长青静候评论的目光,很亮,有些灼眼,叫人不敢怠慢或者轻视。
“手怎么这么巧啊?"竹听眠对他说。
于是李长青眼里的笑意果然变深,像是没忍住一样低头抿了抿嘴,最后对她说:“你喜欢么,以后给你做一个。”
“好呀。“竹听眠没有随口敷衍,认真说明自己喜欢芍药,拜托一定要多雕几朵,这才给他腾位置重新好让他加固。
李长青固定好箱子,又把后座的垫子抽过来添补缝隙,最后拿泡沫纸抵住有可能晃动的地方。
他把泡沫纸被翻来叠去,偶尔手臂内侧朝外。竹听眠这才注意到李长青手臂上的几点青红,她隔空指了指,“这是怎么了?”
李长青都没瞧就知道她在问什么,回答:"昨晚被漆烫了下。”搬东西和裹东西的动作没停。
“要抹药啊,"竹听眠说,“烫伤很容易留疤。”“哦。"李长青应一声,动作随之放缓,想着下午回家就抹。“抹啊。"竹听眠重复。
李长青转头看她。
竹听眠迎着他的目光,“你很赶时间?”
“没那么脆弱。"李长青说。
竹听眠盯着他。
“现在去抹。"李长青转头进屋。
小金杯作为一辆年迈却优秀的历史见证车,是老爸发家的陪伴者,后头日子好过也曾换过车,只是没舍得卖掉这个老伙计,没承想事故之后变卖一切,到了,还是这辆面包车常伴在旁,整体表现稳定又连续。点火发动,小金杯熟练咳嗽几声,带着两人出发。拐出狭窄接道,路过一群小店铺,小店铺门前总是有人,或蹲或站,百无聊赖地用眼睛捕捉每一样进入视线范围内的移动物体。接受完这一段注目礼,车子挤进小镇商业区,嗅觉和视觉都能受到短暂地冲击,人声更是嘈嘈,辣卤和鱼铺比邻,咸辣裹着腥毫不讲理地乱窜,每一个生意人脸上的表情都特别有看头。
随后车子跳入疤痕累累的乡道,工厂和农田交换着奔向窗后,视野被大片的天空占领。
竹听眠手动摇下一缝车窗,风扑进来,她仰面吸了一口,味道带着野性和枯草气。
她发出来自城里人的感慨:“这是旷野的味道。”李长青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无意破坏她的心情,出于道德而告知实情。“这是牛粪的味道。”
竹听眠扭头瞧他。
“就刚才,“李长青抬手往身后指了指,“路过了个牛基地,规模挺大。”说着说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