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醒眸(6)
11.
“事至如今,明大人仍要保六殿下,看来便是要与朝廷分道扬镳了。”
“顾先生明智。”明沧道,“但先生也知,‘全身而退’一事,在当下是有多难。更何况,我还有旁的筹算……”
“我知明大人是来找我履行那句承诺,”故安道,“但我也不能教一番辛苦打了水漂。我想,明大人大抵不会介意同我二人将这筹算透露些许。”
“自然不会。”
他看上去有九分真心,甚在故安此言之后喝了几口茶水,示心下轻松之意,“然姑娘亦能谅解,我须将这底牌有所保留……”
“明大人但凭心意讲便是。”
“明家与乘云宗关系,二位已经知晓。我之政见,自也与乘云宗是一样。退要维三百年平衡,不使修炼反成欺压之由;进要开万世新局,教这世间生灵,至少能于此选择上平等,不必做案上鱼肉。”
“若朝事尚有回转之机,我会等到最后。若实在到了绝路……我有两人,一在京外,一在京中;一人有权,一人隐市,皆为超群英才。可扭转态势乾坤、生死一搏。”
顾江不语,故安则久久望着他,半晌,问道,“明大人需我做什么?”
明沧随即正色。他站起身来,恭敬朝故安施了一礼。
“我自见姑娘第一面起,便知你是奇人。”他眸光复杂,“此事你当年便做成过。那时或是为着些旁的目的,但与我无关。我今日恬颜相求,便讲一句大言不惭的话:今日再做,是为着天下苍生。”
他话既至此,故安与顾江便已猜出八九分了。
明沧一字字道,“还请姑娘,为我取得那本秘法——那本能教凡人修炼,能使他们与天生仙脉者,一般无异的秘法。”
那才是在我眼中,真正的“仙器”。
“此番请姑娘这一与纷争无关之人以身涉险,是我行事有亏。姑娘若成行,但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有意外……明家会一力保顾先生周全。”
故安尚未答话,却听顾江先开了口,声量淡淡。
“顾某命贱,不劳明大人费力。”
故安攥住他的手,拦住下文,声里难得有些强硬。
“不准你这么觉得。”她道。
明沧知他心思,也不恼,只低眉等着,而后听故安道。
“我既能将自己与他都好好护在京城里,区区取一旧物,算得上什么‘涉险’。”她眉眼间衔着傲气,话却显然是安抚意。
顾江便垂头笑了笑。
“姐姐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更毋论是因承诺。”他道,“只是这回愧疚,帮不上姐姐了。那我便预备好煮面,等姐姐回来,做给姐姐吃。”
他的手却冰凉透骨,故安用掌心熨着,仍温不过来。
她压下嗓眼中酸楚,应道,“好。我那碗要咸一点儿的。”
便转头向明沧,直视着他明亮的眼。
“明大人,这桩事,我应下了。”她顿了顿,“但有一言,我本不该说,却又不得不说:我为你夺了此法,是盼真能如你所说,退如太平世,进得盛世景。如今乘云宗亦非完满,只是封甫……”
她眼中有情绪一闪而过,却教明沧骤然心惊——那心绪并非仇恨,甚并非冷意,正是因极淡然、极置身事外,才使他生出震动。
“封甫,气数已尽。”
这是神之箴言。
明沧不知,也永不必知晓。他神色如故,又是一拱手,坐回桌旁,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
“姑娘既有此言,”他道,“这封信,便能转交给姑娘了。”
故安接了信,却没立即拆开,而是扶起顾江,对明沧道。
“他近来身体不虞,难再相陪。我先送他回房,再同明大人详叙,烦请稍等片刻。”
明沧抬眼看顾江时,果见他脸色惨白,连薄唇都失了血色,眼下是勉强冲他一点头,以示歉意,约莫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是精元耗尽之相,与三年前他濒死时候是一样,可现下,纵用尽天下灵丹妙药,怕也无法再救一回了。
他心底沉重,便只应道,“是我叨扰过久,顾先生身体为重。”
故安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一句谢,与顾江一步步往内室走。
她扶他坐在床边,关好卧房门窗。顾江甫一坐下,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连眼上白绸都有些松动。故安匆匆上前,切中他经脉,咬牙渡入一丝神力,而后将小间炉上煨着的药端来。
“我自己喝便是。”顾江住了咳,勉强能说话,便朝她笑笑,“待真痛得受不住了,定会喊姐姐的,姐姐快去议事罢,议完了,才能回来……”
故安话便哽在喉咙。她将早备好的各样饴糖放在药碗旁边,一一握着他的手指给他,道,“我很快便回。”
顾江点点头,端起药喝了一口。故安走至卧房门,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