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潋滟(4)
极简易,却也无甚致命漏洞。季涟已死,无人能对质世子是否重伤;顾家已绝,无人能查他族谱。且在秘法诱惑面前,他的身份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晋阳帝眼里,结局多半都也是个死,然他自然不会叫他得手的。
故安已见了这秘法的厉害。季涟十年都未能突破的金丹阶,江沐、或说顾江,仅用三年,便已从筑基后期越阶突破。结了金丹,便能够入定、能够长久辟谷,因此他闭关时日也愈长,有时故安连着几月也见不着他一面。
一面顾念他静心修炼、用法又险,不能叨扰;一面又忧心会否同她将他抓个正着那夜一样,出什么岔子,致使神思不宁。故安踌躇一年以后,终于还是捡着机会与他约定:闭门久不要紧,每月须得为她报个平安。若他没报,她就要使符纸打开外面结界了。
——她仍是没有法力,为免意外,他学了父亲,不怕劳神,往符纸注入灵力,一口气给她画了有几百张,之后足足歇了半月没有修炼,才勉强缓过来。
江祁从前为江沐铸的剑,现下收在他自己卧房里,使层层法术封了,当是好好珍藏着。而故安答应好的扇子,则足足做了三年多的扇子,直至这年正月时才收了尾。
用的是从江王府、京城乃至黑市收来的材料,样样捡最好的。扇缘至扇骨,皆是银白,唯有展开后的中轴刺出一道鲜红,恰似烈火。
故安动手时便知道,她做不出雾蒙扇,也不能做。那是四海八荒唯一一把,唯有在白慕尘手中,才能唤作雾蒙扇。
世间再无其二,即便是白慕尘本人。
饱暖生困意。故安不得不承认,顾江做点心的手艺已炉火纯青,甚而教她生出回到上界以后,子桑君仍能记得这技艺的期盼:只记得这便好了,记得些她与他、与江王府诸人,都难得坦诚舒怀的时日,至于其他……
两人一同收拾了残席,闭门开窗、落下窗帷。故安靠在床里,顾江则坐在她身边,她望着床头挂着的、他时刻不离身的扇子,发了会儿呆,又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摸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或许,她想。真是她与他求不得、又过于虚幻的平静时日了。
顾江偏过头,正与她目光撞上,故安手一僵,见他沉吟半刻,道。
“姐姐,我知我与从前容貌不像了。”
故安的手落了下去。
“不过也好,这样,我便更是顾江。也能免得姐姐总辛苦——能常去京城打探消息。”
“你可省省吧。”故安无奈,也知他是岔开一句,随手拾起他一缕长发绕着玩,“你现下修为是不错了,可眉眼还是有个五六分与小时一样。”她见他皱起眉头,“扑哧”一笑,“好,我说错话了。总之,我不辛苦,权当是去京城锻炼一圈,免得连身法也退了步。”
说到身法,她初来这凡世时候,还真闹出过不少笑话:忘了自己没了法力,抬手就要设结界、运神力调息;遇着生人,元神一提、脚下一点,便要御风,险些神体分离。
这事虽没教外人知道,想起也未免尴尬。故安干咳一声,装作困了,缓下呼吸,又阖上眼。
顾江在她身边,将被子给她盖得更紧了些。
“……我不怕冷,小白。”
她反扯回去,“你盖着,要么就别敞窗通风了。”
“还是通一通吧。”他道,“烧暖炉使屋里发闷,我……有点儿头疼。”
“头疼?”故安翻身便要坐起来,被他慌忙按回去,“怎么回事?是吹了风还是——”
“姐姐又忘了。”顾江话虽这么说,还是听话盖好了锦被,“修炼之人,无惧冷暖,炭炉不过为些舒适。”
故安像是没听见,“早知不该听你的主意,把床架在窗户边……”
话音未落,却忽闻一阵清香钻入鼻喉,像团棉花,将她余下因困倦而生的絮叨都轻轻压下。
“姐姐。”
顾江笑道,一面握她的手,亦闲闲倚着窗边,伸手迎风,去接院中覆了花木的雪,眼却灼灼望着她。
“雪落桃花,确是好看。难怪你那样喜欢。”
09.
明淳觉着自己生人至此二十来年,还未见过这样场面。
雍王府上晌送了张拜帖到明府。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六皇子虽近两年失了圣宠,明家却仍正如日中天,未受其连累,季彦一直上赶着结交。新鲜的是,这帖子末,署的是世子季涟的名。
季涟三年前受了重伤,修为尽废,早已经是京城里过时的逸闻。从前各世家争抢的如意郎君,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忌讳:毕竟是王府世子,无人敢当面嘲笑,可这名声终究是不好听。季彦也渐当自己是没有这个儿子了。
更新鲜的是,帖子里要邀请拜会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曾求娶不成的明家大小姐明淳。
明渊与明沧对着这帖子,相顾无言一整日,也没想出个除了季涟被折磨疯了以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