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指生花(5)
“涂山哥哥,三爷爷在那边!”
这清脆的一声喊同时传进故安和白慕尘两人的耳朵——故安还没从他的话中回过神。白慕尘似乎常说这样的好听话,又似乎没有一次是同刚才一样,教她心里那团滚热火像细密砂砾,重又麻痒地烧了起来。
她回过头,在离自己不过几十步远的地方看见了和祈,方才自然是这位小殿下叫出声,好在没吸引太多人往这儿瞧,不然可就糟了——和祈身后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她一时没认出是谁,看着却略有些眼熟。
男子一身青衣,上头绣满金丝,身上也挂了许多金银饰物,只有脖颈露了出来,从衣里蜿蜒出一片深色花纹;女子则红裙似火,衣襟上堆叠着碎金项链,却不显赘余。两人皆是凤目天成,容貌极佳,平白带出些魅惑柔骨,教人再挪不开眼睛了。
听和祈的话,像是来找子桑的。故安想。不过她猜没什么好事儿,毕竟这小姑娘又跑没影了。
果不其然,白慕尘真与他们认识,在那两人刚走到面前、还未及开口时候便摇摇扇子,调侃一句,“教了这么久,涂山殿下在和祈这儿还是矮我两辈。”
好幼稚。故安腹诽。果然他这点常被她嘲笑的年纪,也就能在这时候找找优越感了。大约在九重天,即便她遇不上安知和祈,都能一点点剥开他的真面目。
“涂山”……看来这便是青丘的储君涂山野了。而那位分外艳丽的女子,则多半是储君的小妹涂山幸。
故安记得,自己虽对八荒轶事不像摇光那么热衷,也对涂山帝姬事迹有所耳闻。
“子桑君难得这么没礼貌,此时不该先做个介绍?”
涂山野怼了回去,他与白慕尘讲话,十句里有八句是不对付。然而他的眼却看向故安,里面含着些显然过于灼热的缠绵温度。
“啊,我明白了。”涂山野笑道——他的笑容与白慕尘的全然不同,里头写满狂气,故安猜大抵是做储君做久了,如此养出来的,“这位恐怕就是,送了子桑君时时珍藏的那幅画的……”
那个小丫头了。涂山野到底有分寸,没将这称呼说出口来。其实他平日狂惯了,即便说了也是常事,何况此时胸腔里滚着一团往外冲的火。但他的确想在故安面前留下些好印象。
方才还隔着二三十步远时,他便已望见一袭菡萏衣裙的帝姬了。而她与子桑一同偏过头来、银色面具闪耀着光华,与他的眼睛相对那刻……
瑶池盛会一路上,他注目过的千样繁华,万种风情——乃至他逍遥放荡几万年间祸害过的诸相红颜,都在她面前褪去了色彩。
11.
“这是三梵朱雀族的故安帝姬。”白慕尘早看出涂山野眼神不对,他本不介意涂山兄妹不请自来,直到见了冤家朋友的倒霉模样,身周才真泛出点凉气。他心里最糟的猜测几乎在瞬间落实,便不动声色地把故安往身后遮了遮,又侧身看看她,“这两位是青丘储君涂山野殿下,与涂山幸帝姬。”
正合故安猜想。她便点点头,相互间见了礼,听与她一块儿,旁观了半晌子桑君和涂山野斗法的涂山帝姬施施然开口。
她本以为这位帝姬要么该冷淡地甩一句恕不奉陪——像传闻中的性子那样,只对感兴趣的男人赏下些好脸色,而对两个幼稚男人吵架早烦透了,与她自己此时的心情大体相同;要么该替兄长在子桑君面前挽回些面子,毕竟子桑君有极大可能在她“感兴趣”之列……
等等,她忽然想起涂山帝姬那点风流事迹了。
照摇光的描述法,因着兄长涂山野从来走什么“邪魅狂狷”的路子,笑容里狂得没边,涂山帝姬嫌弃太难看,从而对笑得漂亮的美男情有独钟。
事迹的顶峰,便是她曾看上了笑若春风、八荒温润儒雅之最的紫微神尊——这名声是实打实的一尘不染,和子桑君还不一样——但终究太过艰难,无奈作罢。
因此帝姬虽然亦有风流之名,看的上眼的男子却少之又少,大多亦是一面之欢,露水情缘。致使兄长放肆游荡期间,便是涂山幸管理着青丘的大多事务,据说涂山野无心君位,待到她愿意接下的时候,恐怕储君的位置也是要转给她的。
这样传奇,已足令八荒都啧啧称道了。
彼时摇光似还说了另一件……但她那夜里实在困得厉害,只听得什么“比试”之类,便昏昏然睡过去了,大抵遗憾错失了许多精彩。
故安怎么也没想到,涂山帝姬越过她哥哥,径直往她这儿走了。
“我记得故安帝姬小我一万岁,当时我娘亲还带我去三梵吃帝姬生辰的酒席了呢。”
凤眸朱唇,红衣胜火。她笑起来太过耀眼了,气势几乎能与子桑平齐。故安有些怔愣,她张了张嘴,“既如此,我该叫声姐姐?”
“就叫阿幸姐姐吧,好不好?”涂山幸热络地牵起她的衣袖,赞叹道,“我向来是真心喜欢漂亮的人,可不是只喜欢脸啊——你这面具真精致,当然,人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