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
傅知湘将钟茯苓的自白书平整叠好,放入袖口之中,与她先后离开茶楼。
马车行至傅府后门,那负手站立的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
说来她和太子殿下还真是……有缘,去姑苏客船上遇到,回长安也能被绑在一起。
傅知湘跳下了马车,走到谢离衍的面前。
他朝着她淡淡一笑,傅知湘甚至怀疑自己花了眼。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傅知湘欲对他行礼被他拦下。
谢离衍骤然走近,清冷的竹香环绕着傅知湘,不禁让她想起那日去姑苏的行船上,她险些崴了脚,正是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彼时她便觉得这竹香沁人心脾。
一只骨节分明,青筋乍起的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拨至耳后,再没其它动作。
傅知湘颇为疑惑地抬首,与一直盯着她的谢离衍视线对了个正着。
两人心有默契,无人开口,在蓝紫色的暮霭时分眼中仅有彼此。
傅知湘的眼睛里溢出细碎的光芒,永远闪耀着明媚与欣喜。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认真的模样,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是什么她看不懂的情感。
谢离衍呼吸一滞,终是反应过来,后退一步。
“昨日你说有话要和孤说。”他不自在地偏开视线,交待今日到访的缘由。
虽然傅知湘酒量浅,但是喝醉后的事情她清醒后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昨日她不甚清醒时惦念着问他如何破这桩婚事,如今醒来意识到圣上赐婚太子怎能抗诣不遵。
一切且等到他君临天下后再商量吧。
如今面对着他眼中的殷殷期待,傅知湘心生愧疚。她总不能告诉太子殿下自己寻他是为了摆脱这桩婚事吧,那岂不是有嫌弃太子之疑。
她紧张地攥着衣袖之余,忽然摸到袖中的一方纸张,灵光一闪,有了新的想法。
“殿下,本来昨日是有事情要说,然而今日思虑再三臣女以为为时尚早。眼下,臣女有另一桩事想要请您帮忙。”
傅府后门毕竟不是议事的好去处,傅知湘将他拉了进来,带到自己的院子里。
谢离衍垂眸瞧了一眼他袖口处的纤纤玉手,眸子里蕴满了化不开的浓雾。
二人在院中石桌坐下,茵茵将烛火摆上后就退下了。
春夜清风吹来了竹林里的冷香,石桌上的烛火摇曳生姿,衬得二人脸庞明暗交辉。
竹林里栖息的鸟儿骤然成群掠过,惊起竹叶沙沙作响,送来的春风里混着花草的清香。【1】
傅知湘坐在谢离衍的身旁,将今日钟茯苓交予自己的自白书展开给太子殿下看。
“殿下您瞧,这是我让钟茯苓写的自白书。”她简略地交代了钟府的情况,而后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将此物交予我爹,可是他必定会说检举揭发乃是监察御史的职责。我本打算派人去官府将钟府私事闹大,利用百姓口口相传,最后让他抬不起头,再让我爹从中助力钟茯苓母亲与他和离。可是今日我得知那日火灾幕后主使正是钟太师,顿时改了主意。”
她与谢离衍说话时未掌握分寸,二人离得极近,鼻息之间皆是彼此的气味。
春风吹起少女的发丝,几根乌黑划过他的脖颈,他有些发痒,只敢在无人瞧见的桌下搓磨指尖,似乎这般能够舒缓一二。
“殿下,您不问我是什么主意吗?”她骤然偏头想要看清他的反应,却只和他鼻尖擦过,俯仰之间,呼吸已然落在他的脸上。
对着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他不忍心让她失落,“你的主意是什么?”
傅知湘在意识到二人距离过近时下意识地朝右坐了些,与他在无形之中拉开距离。
“我打算派人去长安散播钟太师的私事,让他名声受损。届时他的政敌必然会抓住机会在朝堂上逮着不放,私德败坏的破名他是必须承受。只是这茶楼走水一案,我听闻乃是殿下负责,不知您可否其中煽风点火一二……”
“可以。”
傅知湘红唇开合之间,话语尚未倾露完毕,身旁的这人似乎就等不及一般应允她的请求。
她朝他笑笑,“那便多谢殿下了。”
她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应允呢,不想竟是个好局面。
“无妨。”
傅知湘见他又恢复了从前一般冷漠寡言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多了几分温润的笑意。
二人心照不宣地不提新婚一事,谢离衍从她口中听见了钟易做的好事,眸子里的光愈发幽深。
他下意识地想要抚上腰侧的长剑,在摸把空气后忽然意识到今日未曾佩剑。
那日过后,傅知湘在镖局高价雇了几个人暗中护在钟茯苓和她母亲左右,防止钟易贼心不死。
银两自然乃是钟茯苓所出。
太子殿下动作迅速,仅仅几日之内钟家的腌臜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