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姑娘的烧过两日应可褪尽了,幸好寒气未入肺腑。然姑娘肝气郁结,恐非两三日能调转的,这几日先服下此药方,过几日再调去郁的方子。只是‘病者,意也’姑娘若意不除,病便难去,还望姑娘寻常多自开怀,切莫感伤过甚,想必,这也是林公希望看到的。”
他是父亲临终前托付心事之人,黛玉自对他多了两分亲切,眼角一红点了点头。
“人参养荣丸不要再吃了,回京后,我给你重新配丸药送到府上”顾景知看着那一抹眼尾红温声道。
“景公子也住在京中?”黛玉不由抬头问,烟笼的远黛眉含露目里露出少女的稚气,问完却笑自己白问的,既然父亲说可去京城德胜路铺子里联系到他,那么此人又怎么不会是京中人氏呢?
“是,家在京中。不过性子疏散,常常远游在外而已。”顾景知嘴角噙着笑意,又补道“不过你若想寻到我也容易,林公应同你讲了寻我的法子。”
“哪个要寻你?”黛玉嗔道,又觉得此话过于亲昵,不由脸上作烧。
顾景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深,望之如春日新晖 “你父亲虽与我相交泛泛,但当年也曾是我一字之师,又得他临终倾心托付,姑娘既为林公爱重之人,我自有义务照顾一二”
黛玉乍然失怙,如失群幼雁般孤惶,听闻此语,少不得心中一阵暖意,心中待他的亲切更深了一分,低头致了致谢,
景公子却道不必谢“原是冲我来的,倒连累了你受惊。”
黛玉因问起那日挟持自己的匪首是何人,何以识得自己。顾景知避重就轻道“林公是盐政上的要员,这两淮水匪有谁不识,贾林两家的关系也是众所周知的,想是狗急跳墙,误打误撞将你挟了去以求脱身。”
黛玉狐疑地看了眼他,自爹爹让自己去寻他时,她就知道他必是极神秘复杂的人,她一闺中之人何必打听细致。既然水匪并非冲着自己来,也不必再细究,他抓了那匪首,必有他自己的主张。
一时便撂下此事,不再深想。让紫鹃把她的那本珍本《旧京杂叙》取了过来,递给顾景知“这本书是家中传下来的,上头是虞宋时的宅中趣事,里面不少家中摆设的图,我瞧着有趣,便让人照模样仿了些,这书榻便是这么来的。听紫鹃说你那日对这书榻设计有兴趣,不如便将此书拿去,不仅这书榻,还有些桌椅几子、器具花卉并些园林式样,都绘得极仔细,公子若喜欢,都可一一仿造了去。”
虞宋是旧代里最为风雅的一朝,无奈国力不支偏去南隅,后又累遭战火荼毒,当时大族尽遭屠灭,况距今甚远,所遗之旧物少之又少,恐怕只有内宫里方有零星几件摆设,更不用谈此等完整的书籍。
“此书甚是珍贵,况君子不夺人所爱,即是姑娘爱物,景某不敢受”顾景知笑着推还给她。
“这值个什么”黛玉道“不过是本闲书罢了。况且,往后我哪有那些自由去弄这些个?没得埋没了它”
“如此,我便暂为代管,往后姑娘若能有了那自由,景某再双手奉上”顾景知笑着使了个眼色给千山。
千山今日一愣一愣,皆因自家主子平常鲜见的笑容今日不要钱似地,平日里能省则省的话语,今日也是鲜见地娓娓细致,木木地收下那本书,想到贾琏提到的宝二爷,心里颇有些担心自家主子动了心思。顾景知又仔细交待了些调养的事项,二人方回了自家船舱。
且说顾景知回到舱中,便有人来报,那匪首煎熬不过刑讯,一一招了,果真是受扬州盐政上那些宵小指派来灭口的,千山心下一凛,怒道“堂堂煜亲王也敢行刺?”
“这天下或没有他们不敢做下的事,再说,不过是一受了冷遇的闲散王爷有何可惧”顾景知边看着那些供状边冷冷一笑道,又一行一行往下瞧“两淮盐政已然烂透了,上下里外沆瀣一气,铁板一块,难怪林如海独木难支,好好的忠臣,被逼得家破人亡。”他语气平淡,握着供状的手指关节却紧得发白,看到最后一行,连平淡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俊眉狠狠地拧起,掷了那供状。
千山小心翼翼地拾起,见到末尾一条上书着“毒杀林如海”,
“公子——”千山斟酌着如何劝自家公子克制愤怒
顾景知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背着千山的身影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一会儿方道“难怪当初我要为他诊治,却被固执拒绝,原来是早知自己被下了毒。林公为何如此?”他转过身来,眉目冷峻问“除非……”
“有人威胁了他,他不得不死”千山接道“那起人拿了林姑娘威胁!”林如海已六亲俱无,唯一个独女是软胁,除了林姑娘,再无可威胁之处。
“他自知无力回天,又不甘心四年心血沉于地下,所以才把那些账本和证据给了公子?”
“可是林姑娘养在贾府深闺处,又有何人能把手伸进那里?林公何需如此畏惧?”
“宫中”顾景知短短二字道。
“林姑娘是命臣之女,宫里那人有召见之权,随便指派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