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我不会同意”锦觅走到殿前,面上难得露出严肃郑重,声音不似平日里的活泼,显出几分尖锐,一双眼直直地看进旭凤的眼里“这桩婚约,我没有半点勉强之处,反而是我心心念念盼望已久的惊喜。火神殿下,请不要再做徒劳的事情。”
“觅儿”旭凤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目中光彩灰暗了下去,他有千言万语,此刻全被噎在喉中,压得心脏闷痛。
锦觅垂下眼睑,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复又抬起头望向润玉,一双葡萄大眼里已盈上泪光“我没有想到小鱼仙倌竟然这么不愿意,但是,很抱歉,即便你不愿意,我也要坚持,这一辈子都要坚持”
说完抹了下泪,旋身跑回了影冰院。
黛儿急得看向润玉“殿下,你快去同锦觅仙子解释啊”
润玉并没有跟上,双目只深深看了眼黛儿,便要转身安慰旭凤,然而旭凤只摆了摆手,转身落寞而去。
润玉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后,清冷的脸上淡淡,看不出情绪,
黛儿问“殿下,你真的要把锦觅仙子让给二殿下吗?明明你也……”
“这件事,我会解决,以后不必多事”润玉冷冷道了句,便拂袖进了七政殿,顺带挥手把门紧紧闭上。
黛儿看着门上的雕花图案,发了好一阵呆,回想起这次回宫后,润玉对自己的不假颜色,忽然自嘲地笑笑——她离殿下的心已经越来越远了,她既再也猜不透他的心,又有何立场代他去掺和。
是她逾矩了。
这念头让她陡生悲凉,原本觉得应当去劝劝锦觅,恐润玉又责怪自己多事,索性回了谢红阁,翻着诗卷,读到几首悲切的,更觉得心伤,不由滴下泪来。
润玉每当心绪难排遣时,便以习字为乐,自黛儿受雷刑之后,案上的书稿日积深厚,近日突然冒出来水神长女,每日见黛儿没心没肺般地把锦觅往自己跟前推,那叠书稿又多了好些叠。
然而今日却连字也练不成了,凝不了神,笔画不成笔画,结构不成结构,偏平日此时应在一旁研墨添香的人又迟迟不来,他眉目益发地冷了下来。丢了笔,踱至窗边看天际那勾冷月,约莫站了一会儿忽闻珠帘声,胸中那些失落与躁动有了归宿,却一时落不下脸,继续背对着来人,只盯着夜色瞧。
“殿下”,声音温柔端和,并不是那清灵婉转的女声,
润玉刚温软的眉眼又冷了下来,蹙着眉,堪称凌厉地问“怎么是你?”
邝露微愣了愣,随即知他此句从何而来,耐着性子解释“今日本就是我当值呢?殿下要换了黛儿来吗?”
润玉被说破心事,大不自在,闷声道“不必”。
回了案前随便拣了本书瞧,半刻后方淡淡道“今夜无事,你不用当值了,早些退下吧”,邝露轻应了声,识趣地退了出去。
且说璇玑宫里三人各自伤神,一夜皆不曾好眠,第二日还是锦觅率先恢复,像个没事人似地蹦蹦跳跳去找黛儿,说水神生日将近,想自己亲手绣件衣服送给父亲,让黛儿教她手艺。
黛儿笑“我可不敢当你师傅,我粗糙得很,只做了一套给殿下,亦不知被他早扔到哪个角落去。”,她劝锦觅去找织女们请教,锦觅说织女们都是有板有眼的制式,显不出独特来,依旧缠着黛儿教。
黛儿经不住她缠,思及元昊仙君那几身不凡的衣饰,听神瑛侍者说都来自于仙君身边一位近侍的巧手,灵机一动,便传信神瑛侍者可否拜访那位仙侍。那位仙侍原也是位草仙,真身乃一株拒霜花,因自幼生得灵巧,尤擅针线手工,被紫微圣母派去贴身照顾元昊仙君,但脾性颇有些大,神瑛甫一开口便被她拒了。
黛儿正自遗憾之际,谁知过了两日,润玉领了位颜色殊丽的仙侍来了璇玑宫,黛儿、锦觅与邝露三人面面相觑之际,润玉淡淡地向着黛儿交待了声“这是紫微宫的巧眉仙子,元昊仙君听说你们有事求于她,今日带了过来”
黛儿大喜,抚掌上前“总算见着真人了”,那巧眉起先还冷眉冷眼,但见黛儿真诚热情,倒也柔软下来,如此暂住在了璇玑宫,一心一意教二人针线,锦觅收起了顽皮性子,为了水神,一板一眼地认真学起来,润玉的七政殿倒因此清净了许多。
这日润玉沐浴完,让黛儿拿梳子与他通发,一时二人皆恍然,这是从前最通常不过的情形,但自禹州归来后,一波三折,不觉间便连这般往日最寻常的举动,也觉得得生疏起来。二人一时皆不太敢言语,恐一开口便打破了这等旧日宁馨时光。然而即便黛儿已将动作放到最缓,乌发总会通完,她慢腾腾找了根与寝衣同色系发带帮他随意束了束。
润玉翻着面前的书卷,边似无意地问“黛儿何时与紫微宫这般熟稔了?”
“不曾呢,若要硬说,也只是和神瑛侍者熟悉些罢了。”黛儿收着妆盒边道“锦觅仙子想给水神做一身衣服贺生,要我教他,可我哪有那些本事,从前在禹州做的那一身,我看殿下只穿了一回,如此笨拙,可不敢给她当师父。”